第五章(1/2)
追悼会上,我见到了很多年没曾出现过的三叔,四叔还有姑姑。
当初我爸身居高位风光无限的时候,亲戚间一团和气,大家都捧他,吹嘘着老孟家往前数三辈,就他最有能耐,三天两头的带着礼物来求他办事。
而我爸非常享受这种感觉,几乎来者不拒,大手一挥通通应下。
斗米恩升米愁,渐渐地,哪怕一点小事没答应或者没做到,就会被怨恨。
可是终究还是有求于人,谁也没有撕破脸皮,直到那次我爸喝醉酒出了重大事故,从此再也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谁也没有再来过,小时候待我一口一个“宝贝儿”的姑姑,在大街上遇见落魄的我爸,头一撇,权当没看见。
只有大伯这个做哥哥的看不下去,偶尔会关心关心他。
我冷眼看着他们扑在地上哭的有模有样,哀嚎“二哥”,甚至有一丝想笑。
姑姑恶狠狠的剜了我一眼,说我没良心,从来不关心父亲就算了,就连他死也不肯掉一滴眼泪,不配做她的女儿。
我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我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无非是因为我爸虽然穷困潦倒,好歹还有几套房子,其中一套一直让姑姑住着,还有一套被四叔租出去了,租金尽数收入囊中。
他们都不愿还,现在空出的这一套,三叔再也按耐不住,心痒不已,完全不嫌里面死过人。
他们像是在心安理得的分一块蛋糕,一块属于我的蛋糕。
处理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花费了很多天,期间路明给我打过一次电话,像是关心,又像是在催我回去。
听说我不在的日子他过得挺惨,总是唉声叹气,被各种琐事烦的晕头转向。
我回北京的那天,他居然丢下满屁股的破事跑到南站接我。
在出站口,他慵懒散漫的背倚着墙,一只手摆弄手机,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看见我之后向前迎了几步,非常自然的接过箱子,“怎么又瘦了?”
我十分认真的思考了一番,“估计是没有你天天折磨我,不太习惯。”
他笑着拍了一下我的后脑勺,很像个大哥哥。
吃饭的时候,他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问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弄的这么憔悴?”
我夹了块茄子塞进嘴里,“嗯…就是我爸突然死了。”
那种云淡风轻的口气好像惊到了路明,他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我连着哈了好几口气,若无其事的嚷道,“好烫啊。”
路明微微蹙起眉心,“难受就别笑了,不好看。”
我愣了愣,想说我真的不难受,可是话噎在嗓子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难不难受,一直到站在火葬场的焚化炉前,也还是不知道。
全程都在发呆,脑子里一片空白。
后来我大概是哭了的,在接过他骨灰的那一刻,既解脱又恐慌。
毕竟他是我跟这个世界最后的联系,现在断了。
我们沉默的吃完饭,路明送我回家,又是一路无言。
这些日子寝不安席积劳成疾,快要崩断的神经在看见他后骤然放松,一上他的车,便睡了个天昏地暗。
我实在是太过眷恋这种感觉,安心落意。
他头一次送我进小区,到楼下,探头看了看没有电梯的楼道,叹气,停车,熄火。
他要送我上楼,因为那只分量颇重的行李箱。
我多庆幸那时候的自己还是个爱干净的人,家里收拾的妥帖,不至于被他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
合租的三居室,只有一间十来平米的小屋子属于我。
作为一个预备役设计师,我成功的在里面放下了床,衣柜,书桌,还有半面墙的书柜。
路明挺好奇的,放下箱子后蹲在书柜前,时不时抽出一本,翻几页,“这么多书,你都看过?”
我说,“基本都看过。”
他说,“真是个好习惯。”
我苦笑,因为这个“好习惯”完全是在长久的被逼无奈之后,才渐渐养成的。
小时候我总是被锁在家里,那会儿连一台大屁股电视都没有,只好满屋搜罗旧书打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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