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1）

一晃便至初七，云珞在府中与陈琦，李全二人会面，秦筱则是蒙着面由司羽从侧门带进府的。

四人一同分析了目前皇子间的争夺情况，当今皇帝有子嗣十数人，其中及冠者不过两人，大郎云昉因着近些年结党营私图谋不轨而被废黜。三郎与四郎争夺储君之位一事早已人尽皆知，可惜两个人皆无大才又不够手腕扳倒对方。再下来便是云珞了，她之后只余下年岁尚浅的九郎云乾，其他皇子都尚且在襁褓之中不足为惧。

三郎云弥虽然是庶出但是胜在年长稳重，其母又得皇帝宠爱。反观四郎虽然顽劣些但毕竟是嫡二子，也因此四郎在朝中也有不少人支持。云珞这些年在朝中因为身份原因，极少与其他皇子朝臣来往，现下可以说是孤立无援。不过这劣处若是利用的巧了，也可成了优势。

陈琦早为云珞考虑过争储之事，因而这几日他也没闲着，将写好的几卷策论交于几人传阅。他认为云珞现下当想方设法在皇帝面前留下些印象，暗中拉拢目前还未党附的朝臣以及宗室。“且先说说该拉拢何人？又应当如何拉拢？”云珞看向陈琦，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便知他早有谋划于心。“琦以为，三公之中可交由我劝说父亲，而九卿之列当数光禄勋严渊。”云珞花了些功夫才勉强想起这位默默无闻的光禄勋，虽然位九卿之列但是甚少听闻他的事迹，为人很是低调。“严渊此人老夫倒是有听旁人提过。”李全听到这个名字后稍加思索道“约莫十来年前，那时老夫正任职县丞。听闻他以一介布衣身份赴京状告地方县令行贿一事。”李全如今已是不惑的年岁。十数年前他也曾意气风发的走入仕途，怀着一腔热血，可惜天不遂人愿。“他那时因着正直果敢，很得陛下信赖，这些年来一路高升至此。”光禄勋主管宫门护卫，可以说皇帝是将宫内的安全交与此人，想要拉拢他只怕不易。念及此，云珞心中生出担忧来，她道“这严渊掌管宫内禁卫，要与他交好只怕不易。”而在一旁的陈琦却不慌不忙的回答道“殿下不必太过担忧。严渊此人，我与他有过些交情。若殿下能行些许利民之举，再亲去与他谈上一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定可将他说服。”陈琦对严渊有些了解，此人心气高又极看不惯皇子争斗扰乱朝堂，若是云珞亲去许之以百姓安平，是有机会让他站在殿下身旁的。李全则是琢磨着，若是获得光禄勋的支持，那么在宫中安插人手便不是难事，他只道“若是能将严渊收入帐下，那么皇帝的一举一动便尽可知晓。”众人皆是点头称是。

“我这几日备了一份名单，名单上的官吏，殿下可与他们亲近。”李全将自己写下的名单交了过去，云珞看了看上面约莫有十数人的名字，从地方官吏到军中将领。“先生对朝堂了解的清楚。”云珞见那名单上有好几个眼生的，不由得佩服起李全对朝中诸臣的了解。

几人定下了名单后，便开始考虑如何在皇帝面前崭露头角。这时，沉默了许久的秦筱突然开口道“月末是陛下寿辰，殿下可借此在陛下跟前露面。”云珞听罢也点点头道“确实，只是应当备上何礼可讨父皇欢心？”她这位父皇早些年潜心治国理政，对这些事情不甚在意，现如今懒怠下来又因着喜怒不形于色而难以捉摸。“我曾听父亲提起过，陛下早些年喜好的鸟兽图，尤其是江少卿的麒麟图。”秦筱记得小时候曾经父亲还领过圣命前去寻这副绝世珍品。“江少卿笔下的鸟兽具是栩栩如生，尤其是那麒麟的鳞甲，每一处都有些微不同…”云珞年少时曾见过几张江少卿的画，他的鸟兽画的传神，不仅如此，江少卿的山水画也是一绝。李全在画上的造诣不低，自然清楚江少卿的画有多少价值，他道“可惜江少卿的画经过这百来年，真迹早已是凤毛麟角。”正在几人焦头烂额之时，云珞突然回想起几日前与李全一道鉴赏的梧桐凤凰图，她赶忙问道“先生可还记得的那梧桐凤凰图？”李全被云珞这一点，猛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是矣是矣！那梧桐凤凰图乃是秋镜先生之作，而秋镜先生正是…”李全说罢看了看一旁端坐着的秦筱，心里还在犹豫是否要将此事公之于众。“李先生不必为难。”秦筱此话一出，云珞与陈琦便一齐看向她，只听她道“秦筱不才，正是李先生口中的秋镜。”此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惊。没想到名震京师的秋镜先生竟是一女子，而这位先生现下便坐在她们面前。云珞心下不禁对面前这人又多了几分敬佩，名满天下却如此低调谦逊。心中感叹着，不免又觉着上天怜悯自己，在自最己需要的时候，秦筱出现在自己面前。三次不期而遇，让云珞倍感与她有缘，关键时刻又挺身支持她，这样的缘分与信赖，难道还不足以使她动容？

“秦姑娘当真是大家，深藏不露啊…”陈琦笑着说道，一旁的云珞晃过神来也附和道“秦姑娘有此大才，真是让云珞刮目相看。”云珞突然发现，上元那日能遇上秦筱便是因着对方在花灯上着墨，拜访李全时又恰逢秦筱来与他论画，细细想来这其中早便能看出端倪。而面对众人的赞赏，秦筱只低头谦恭的说道“各位谬赞了，秦筱只是想为殿下尽些微薄之力。恰巧用得上在下，我必全力以赴。”

几人从清晨一直探讨到薄暮才将大致的方向定下来。云珞决心暂不将此事告知母亲，她是知母亲必然不会同意，与其让她担惊受怕不如先斩后奏。秦筱这几日便着手准备去仿一副江先生的麒麟图，且不说秦筱仿绘的功力如何，单是秋镜这一名号下的画作，便使京中爱画之人千金难求。待到该离开的时辰，云珞便单独留了一会儿秦筱，她小心翼翼的出声道“秦姑娘…”云珞留了秦筱想再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正巧与眼前人四目相对，一时竟然有些慌乱，只颤颤巍巍着说着“秦姑娘，下月入秋，翠微山上的海棠花开的艳…”明明想要提出邀约的是自己，然而话到嘴边却似说不出一般。秦筱见着那张有些红润的脸，嘴角不自觉的扬起笑容，她半掩着笑意道“殿下有心，不妨一同前去观赏？”秦筱这一笑当真好看，云珞觉着这便是自己心中那一颦一笑可使山河颠倒的丽人。直到送秦筱离开后，云珞的脸上还是挂着一副笑容，让人不禁想到春风得意这四个字。司羽在一边看的真切，心中也不知是劝好还是不劝，毕竟殿下以皇子身份立于世，此生怕是不能够再以女子身份行事，若能得一情投意合之人掩护身份当然是好事。可两人皆是女子，这般与伦常不和之事，她也不知是对是错。思来想去只能把心思都收下，只道是走一步看一步罢。

几日后，云弥匆匆忙忙赶回京师，全因着治水不利被皇帝召回。据说本来灾情并不严重，但不知怎么的一向牢靠的大坝却在一夜间被洪水冲毁。大坝年久失修，朝廷播下去的银钱怕是没有几个子能真正用在修筑堤坝之上。云珞思索一阵却还是觉得其中隐约不对，堤坝失修被毁不奇怪，可这时机未免太过巧了些。既不是在一开始时便被毁也不在洪水最猛的那些个日子，反倒是在即将回京前最为松懈的这段时间，难免不让人起疑。

朝中众人也不是傻子，早已倒向三郎的大司农裴浩立即上表请求延尉左监查明此事。出乎意料的是，皇帝未允此事，反倒是传旨召三郎回京。此事闹的三郎党皆是人心惶惶，生怕陛下不愿查明真相便一通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