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2）

李晏书揉了揉蹲麻的双脚，满足地起身向楼上走去。

两家隔得不算远，普通的楼上楼下邻里关系，但又不是擦肩而过招呼不打冷眼一个的“熟悉的陌生人”，相反在俩小屁孩小时候就熟稔得像一家人。在李琴尝尝忙得顾不上饭的时候，陈玉芬总是适时地送上几份热气腾腾的家常便饭，那微微发福地身影在饿疯了的李晏书的眼里，就是个脚踩超大码拖鞋，身挂围兜的盖世女英雄。

在陈玉芬慈祥的眼神下，他和李琴就像两个无法自理的未成年儿童，虽然确实有一个，但陈玉芬始终是他们家顶天立地的盘古，炼石补天的女娲。连带着一起的，还有林杉和他经常出差的爹——林立国。

这一家都是好人。李琴经常对他说。

楼梯不算长，当他站在门前的时候已经能从门缝里嗅到些许饭菜的芬芳了。钥匙一扭，防盗门应声而开，越过鞋柜可以看到厨房隐隐透出个削瘦的身影。

果然李琴已经回到家了。

李晏书夸张地将钥匙甩进抽屉，没大没小地冲里边喊道：“妈妈——哦我亲爱的妈妈——我回来了——”

炒菜声显然大过他的声音，李琴只是转了个身并没有过多注意。

厨房以外，一切都显得冷冷清清，也只有厨房才显得出那么一点人间烟火味。

啊，久违的烟火味。

李晏书狠狠地将那香味吸了一鼻子后，径直走向客厅。

玻璃制的茶几上，各种用具都收拾得整整齐齐，仿佛从未用过。

李晏书和林杉上的都是一所住宿高中，工作日住宿舍，只有周末才回家。李琴事业有成之后，花了大价钱在公司不远处买了套豪宅，却不让儿子一起搬去住，李晏书甚至一度不知道那所豪宅的地址在哪里。只有周末李琴才会回到这普普通通的居民楼里，放下烦心的公事和自己亲儿子吃顿充满亲情的饭。

这间房子是林杉家的房产。十几年前出于热心以极低价格租给了李琴一家，几年后，李琴也没有退租的意思，反而以更高的租金继续租下了这间房子直到今天。

以李琴的生活水准早已可以过上高资产生活，但在俩人心中，比起外面的尘嚣，这里才是他们心中的净土，再没有第三个能和他们扯上血缘关系的第三人。

不需要。

他只要依然能像小时候那样，与林杉比肩而立，就够了。

厨房的油烟机不知何时停了，李琴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

这个女人看着很年轻，比陈玉芬还要小上几岁，一头长发被染成栗色松松垮垮地绾在脑后，瘦小的身上还穿着没来得及脱下的制服，即使挂着个哆啦A梦的卡通围裙，依然能看出被岁月与世故磨炼出来的精练。

李琴看着自己毫无用处的儿子，冷不防开口道：“舍得回来了？龟儿子？”

两个女人待久了，称呼自己儿子的方式都一模一样。

“妈，”李晏书的视线从茶几上那个精巧的蛋糕包装盒上移下来，指着蛋糕鄙夷地问道：“这蛋糕也是要——庆祝的？”

“庆祝什么？”李琴放下菜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的龟儿子。

“杉杉眼瞎手残事故原因的圆满结束？”

李琴一听上了火气，脱下围裙一把甩进他怀里：“去你的——人家杉杉都这样了你还庆祝！你个小白眼儿狼，没良心！”

李晏书心里委屈。

李琴不怀好气地解释道：“这是人家蛋糕店开业大酬宾，你陈阿姨特意让我拿回来给你的！小白眼儿狼。”

他在他妈心中的形象一下从“龟儿子”晋升到了“小白眼儿狼”。

沉闷良久，李晏书认为有必要改变一下他在他妈心里本来就不算高大的形象，忙抓住从脑中一闪而过的生命的稻草，摆出“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姿态开口问：“杉杉的事，怎么样了？”

李琴想了想，然后才耸耸肩：“学校联系了那学生的家长，我们交涉了十分钟。”

“结果？”

李琴接着说：“这短短的十分钟里你陈阿姨迅速地了解了对方的情况，然后提出了要求，对方给我们赔款这么多——”李琴用手比了个不大不小的数字，“然后就让人走了。”

李晏书微微吃惊：“所以，杉杉的事就这么算了？”

李琴点点头，然后波澜不惊地摆好了碗筷，示意他坐下。

“那孩子身世不太好。”她眼眸暗了暗，不知又出神到哪去了，“父母是贩毒人员被抓进去有好几年了，一直是爷爷奶奶在照顾，典型的农村贫困户。前些日子爷爷走了，奶奶也一病不起，没有劳动力，没有收入，好在那孩子成绩优异，学校有心培养，这才勉勉强强靠着资助读下来。人倒是挺懂事乖巧，确实也聪明。杉杉那事……不好说，人家也不是故意的，更何况‘杉杉也没真残一辈子’这是你陈阿姨原话，所以就只要求了赔偿。”

“那什么时候能拿到偿款？”

“已经拿到了。”李琴咽下一口饭，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客厅的方向，“喏，就是刚刚被你吃了的那个——”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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