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1/2)
润玉初见傅红雪,是夏国重华十五年冬。
车马一抵边城,雪就落下来。一城的血,就埋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从战场上回来的人说,守城之将玄武将军死时,身子不倒,双目不合,夫人犹在阵中拼杀,后来大漠上起了沙暴,周国不得不收兵。
夫人白凤公主,是周国宗室之女。两国不睦,这门姻亲也破了,两军收殓时,周国便把昏倒在玄武将军尸身旁的公主一并带走。
润玉进了停灵的大帐,见傅红雪跪在灵前,一身粗麻素服,静得像一件兵器。
副将唤了声公子,说快来见过长皇子殿下。
傅红雪抬起头,只记得帐幕一打,朔风刺骨,雪光刺眼,中有一人面容清削、身影寒峭,教这帐中更冷了。
他的双腿跪得麻木,只转过身子,俯下一礼,没有开口。
润玉搀他起来道,白凤公主飞书,嘱托于我,以后,公子就由我重明宫抚养。
傅红雪仰看着长皇子,他一笑,他听懂了他的话,把手交到他的手里。
这一年傅红雪只有七岁,润玉也不过十六岁,他牵他登上马车,两人的手都不暖,可是,谁都没松开。
长皇子隔着车帷命曰,以君侯之礼迎灵,回夏都。马车便起行了。
夜宿驿馆,大雪长落不止。
侍婢九歌拢好一盆炭火,往长皇子房中捧去。
门一推,只见润玉同傅红雪对坐着,案上两碗面,一碟牛肉,均是一口未动。
九歌禀道,边城饭菜太过简淡,我叫人煎些白糖糕来可好?
润玉就着一盏昏灯览卷,没有抬头,只笑了笑说,又不是小孩子。
九歌向傅红雪投了一瞥,小公子乍失了父亲,又离了母亲,倒也不哭不闹,可这一路上一语不发,一整天水米未进,性子这样执拗,竟要长皇子陪着一道捱饿,哪里不是小孩子了?
九歌还想说什么,见润玉冲她轻摇了摇头,只得告退。
深夜,傅红雪梦见父亲陷于乱军之中,惊悸而醒。身侧是空的,润玉不在,风雪中隐隐有刀兵之声。
傅红雪听着那声音,出了驿馆,往北寻去。找了不远,见荒林中有几人持刀剑,围着长皇子。
润玉身上只有一把短匕,在七柄长刃之间穿梭闪转,不多时,破了阵。那支短匕一扫,风雷一般,七人,皆是一击致命。
润玉在七具尸身中间立了一会,把短匕挽入袖底,一回头,就看见了傅红雪。
他踏雪朝他走过来,问他,可是吓着了?
傅红雪摇头。只见那人手背上留了一道血痕。
纵是年幼,傅红雪也知长皇子的身份是何等尊贵,竟在荒郊遭人围杀,无人护卫,他心中不解,但是,什么也没问。
雪中破晓,最是天寒沁骨。
傅红雪睡不着,他想起母亲随父亲出征前,曾把一方素帕掖在他襟中,他摸出帕子,借着将熄的炭火细看了一回。
帕子是粗布,有一角绣了一个殷红的雪字。
不知母亲南归的车马可暖,父亲睡在灵柩中可寒。
傅红雪舍不得,把帕子在心口捂了一会,终于,小心地裹在润玉手背那道伤上。
一早端在案上的,还是两碗面,一碟牛肉。
九歌一眼瞥见长皇子手上裹着帕子,惊问,殿下的手怎么了?
润玉望了傅红雪一眼,傅红雪和那目光一对,低头夹了一筷面。润玉添了一片牛肉在他的面上。谁都没说话。
那道伤,成了两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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