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1/2)
初十五,休沐这日,天高云淡,秋风飒爽。
京城之中举家出游踏秋者甚多,男女老少,来来往往,更有贵家公子,骑着高头大马,结伴而行。
鲜衣怒马,正是意气风发,青衫红袖,锦带玉簪,引来注目纷纷,嫣然少女,羞涩的掩面而笑。
城郊外落木成堆,火红满径,大片大片的野菊花正开的烂漫,执鞭踏过,马蹄留香。
空旷的四野上空成行的大雁飞过,兆瑾不禁感叹道:“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古人诚不欺我。”
兆璇在后头翻着白眼,早知今日能与他们相遇,无论如何不会走这条路,忍不住出言刻薄道:“举人老爷,真是博学多闻!”
“哟——璇二爷,真是巧!”兆璟策马,晃晃悠悠的从后头而来。
“正是呢,”兆璇阴阳怪气,“出门没看黄历。”
“兆璇,不得无礼,”兆琛在前头听见声音,调转马头赶来,抱拳见礼,“瑾二爷,璟三爷,好久不见,今日秋高气爽,咱们何不结伴同游?”
“琛大爷——”兆瑾与兆璟回礼笑道,“别来无恙。”
兆璇不耐烦的一扬马鞭,策马一路小跑着,上前追赶花纶去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老远看见十里亭前立了一人,那人一身碧绿长袍,书生打扮,如同绿竹猗猗,衣襟随风摇曳。
走的近了,小郁相公抱拳行礼:“郁淇见过诸位公子。”
唇红齿白,笑意盈盈,娇艳欲滴的好像是天地间的最后一抹春色。
“今日还真是巧,我等要去玉壁山,小郁相公赏脸同游可好?”兆璟笑道。
“荣幸之至。”小郁相公抬眉,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与兆瑾相视一笑。
“溶弟可知,这玉壁山为何唤作玉壁二字?”
玉澈的声音从前传来,令兆璟十分不爽。
“哦?大哥哥连这都知道?”玉溶道,“可是曾经游历过么?”
“那倒不曾,只是初来乍到听人提起过,觉得甚是有趣。”玉澈这两日调息,面色红润了不少,不再是刚来时风尘仆仆的样子了,换过一身锦衣,立马长身玉立,玉树临风,让一应应家子弟都黯然失色。
他一手执扇,一手执鞭,放开缰绳,信马由缰,侃侃而谈:“传说这山中有一石壁,高数丈,光滑可鉴,人立于前,能照见前世今生,能预知未来,见过的老人们都说准的很呐!你说奇不奇妙?”
玉溶笑道:“若真如你所言,真要去亲眼见见,才是不虚此行。”
“山路崎岖,玉澈兄来自南方,可能攀得北国的高山么?”兆璟悠悠道。
“这兆璟兄可是小瞧在下了——”玉澈踌躇满志道,“在下在外云游多年,攀过的高山何止百数?区区一个玉壁山,还难不倒我——倒是你们这些贵公子,能不能攀上还是未知之数呐!”
兆璟皮笑肉不笑:“那且要试一试呢!”
枫林察言观色,低声道:“爷,看您的样子,似乎十分不待见这位新来的玉澈公子呀!”
兆璟磨着牙根,冷笑一声:“骑着我应家的马,缠着我兆璟的人。”
他把手搭在枫林肩头,推心置腹道:“枫林呐——”
受宠若惊的小厮立马一脸严肃:“爷?”
“报效你三爷的时候来了。”
“纶弟慢点——”兆璇策马快步跟上花纶的马,与他并驾齐御,“你怎么也不等等我?”
“二爷跟着我做什么?”花纶冷哼一声,酸道,“好看的在后头呢!”
“你——”兆璇压着怒气道,“又是吃的哪门子飞醋?”
“我愿意,你管的着么?”花纶扬鞭,与兆璇擦身而过。
兆璇满腔恼火的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各自堵着气,无边落木萧萧下,在山光水色间独行。
花纶头上的玉带飞扬在兆璇眼前,他无奈的道:“好了好了,别跟我置气了行么?说好了一起出来散散心的,再说我已经够心烦的了——”
“二爷心烦什么?”花纶刻薄道,“攀上了一门好亲事,二爷多年积郁一朝得解——如花美眷,金玉良缘,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啊!”
“你——”兆璇被噎得无话可说,气的就要跳脚,却不料花纶呛了风,弓着腰咳个不停。
兆璇一肚子火又没了发泄的余地,无奈的上前拉住他的缰绳:“你跟我生气也要心疼心疼自己,你身子本就不好,又跑这么快,何苦来哉?又病重了可怎生是好?”
“咳咳咳……”花纶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红晕,给苍白的脸上平添了一份不合时宜的鲜活,“病了也好……索性死了——我死了,二爷就清净了!”
“什么死不死的?!”兆璇又气又急,偏偏无可奈何,“早早晚晚的事,我能有什么办法?再说了——我将来发达了,你不也跟着扬眉吐气了么?”
“别拿我当借口!”花纶提高了声音,又是一阵咳嗽。
兆璇把他扶下马,给他顺着气,放缓了语气道:“从小到大,受的委屈还不够多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生在这样的人家,你我还真能一辈子不成家立业?”
“我知道,”花纶苍白的嘴角噙了一抹自嘲的笑,惨淡又凄凉,“可我就是不高兴……我如今连不高兴一会儿都不行了么?”
“行行,怎么不行?”周遭无人,兆璇扶着他往前走,两人渐渐消失在草木葱茏的尽头,“……就是怕你自己跟自己生气,气坏了自己……”
一路走来,上坡的路渐渐崎岖不平,嶙峋的山石中生出参天高树,静静听去可闻泠泠的水声,湿气扑面,令人心旷神怡。
“这玉壁山的景致真是不错,草木葱茏,环境幽静,若不是地处不那么偏僻,人烟众多,倒是一处隐居的绝妙去处。”玉澈今日兴致颇高。
“正是呢!”兆瑾神清气爽的接道,“古人曾云‘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反’,想来若真能闲云野鹤,不问凡尘俗世,整日与山川草木为伴,倒也不失为一种人间乐事。”
“兆瑾兄所言不虚呐——”玉澈仿佛遇着了知己,“东坡先生曾云‘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天地之大,宇宙之广,万物之博,实在是令人肃然起敬,任他朝代更迭,人事兴衰,江山总是常青不变,与天地相比,我等何其渺小?一时之得失,一世之成败,皆不足道矣!吾之此生,若能得以效仿古人,做个无用的闲人,‘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无牵无挂,不悲不喜,就很好。”
“归隐虽好,可恕在下直言,玉澈兄这话却也有失偏颇了——”兆瑾正色道。
一众应家子弟,皆默默的捂上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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