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合一大章(1/2)
街坊议论纷纷, 有人道刚听见这户人家吵架呢, 原来是儿媳妇不愿与婆婆一起住, 否则就不肯生孩子。
章无虞看了一眼说得最起劲的女人,可不就是当初劝苏巧儿离开苏家的那个女人么?
因酒楼开张在即, 章无虞也没空管听闲事,只知那一夜苏巧儿滑胎,一家人又闹到了官府里, 楼金凤因儿媳妇滑胎不吉利, 怂恿儿子休了儿媳妇,县令准了。
酒楼开张之际,光是鞭炮就放了半个时辰,舞狮队将由红布罩着的牌匾挂上,撤掉红布露出‘浪仙居’三字,引来一片喝彩声。
舞狮队一扯下, 不少人涌进酒楼,一时间座无虚席。
正热闹着,忽有穿得喜庆的小厮抬的抬, 捧的捧, 鱼贯而入。
“西街张员外送贺礼如意一柄, 雕漆圆盒一对,喜庆五彩瓷盖罐一套。”
门外,有几个观望的小厮撒腿就跑。
宜阳城百姓不知章无虞是谁并不奇怪, 但城内富甲无一不知, 当初可是县太爷的养母, 是富甲们想巴结的对象。
听说县令如今和其养母已经不是母子关系,这些富商都不知该不该送礼,派着机灵的小厮先去探探风头。
眼见一个张员外送了,其他富商不管如何,也赶紧打点些礼物送去,一时间门庭若市,十分热闹。
来吃饭的百姓都很好奇,不知这酒楼老板是什么来头,竟然能让宜阳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贺寿。
席间有几个地痞无赖,本来想趁着有新酒楼开业的时候吃顿霸王餐,酒楼多会为了息事宁人而选择得过且过,这下看送贺礼的不断,知道这酒楼老板是个不好惹的,当下不敢造次。
章无虞略算了下,今日开张第一天能进账不少银子。
她今日依旧一身素服,头上别了根颜色艳丽些的钗子,跑堂的都是戚镜从家乡带来的熟手,动作老练热情,把吃客伺候得舒舒心心的,她正想转进厨房看看,身子被人一撞。
“呦,年轻的寡妇。”
章无虞站定,打量这已经有几分醉意的汉子。
“爷今天就是来花钱的,伺候好爷,银子少不了。”
汉子抖了抖腰上沉甸甸的荷包。
章无虞退了步站定,远离醉醺醺的汉子,淡淡道:
“要吃饭请进,店小二会招待。”
“如果我要吃你呢?”
汉子色迷迷的打量着章无虞,普通的姑娘哪里有寡妇玩起来带感。
章无虞抬高下颌,抱臂冷冷不语。
“动她,就凭你。”
汉子听得身后一声醇厚的男声,正想转过去看是哪个不长眼的那么嚣张,领子就被揪住拖离章无虞视线之外。
看清楚揪住自己的人是谁后,醉汉酒醒了一半。
戚书望背脊宽厚,官威压得壮汉腿软,他松手,醉汉抬脚忙不迭的就往外跑。
刚跨出门槛就被两个人高马大的衙役挡住去路。
醉汉腿肚子直打颤,硬着头皮转身。
“大人...小的冲撞了大人,您这大人有大量。”
戚书望站在章无虞身后,目光冷厉,对醉汉求饶熟视无睹。
衙役前进一步,醉汉就后退一步,求不动县令就去求章无虞,谄笑道:
“这位夫人,刚才多有得罪,我这是马尿喝多了,你多担待。”
戚书望剑眉一蹙,“滚。”
醉汉应了声,躲过衙役侧身溜着走。
戚书望背手而立,目光沉沉扫过全场,这下来吃饭的都知这身穿常服,表情严肃端正的男子是本城县令。
明明众人坐着戚书望站着,但食客莫名觉得县太爷此时生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戚书望的视线最后落在那几个地痞身上,吓得那几人埋头吃饭,虽然他们确实有找茬的心思,可不是还没实施么?
戚书望垂眸看一身新衣坐在门口的幺弟,语气已经和缓了许多,尽管在其他食客听来县太爷依旧是凶凶的。
“坐在这里干什么。”
“娘亲说我招财。”
戚书问身边放着两麻袋,一个麻袋是花生,另一个麻袋是花生壳,招不招财无所谓,只要有好吃的,他可以从早上坐到晚上。
摸了摸幺弟的脑门,戚书望在鸦雀无声的凝视下上楼。
当人消失在楼梯口后,现场忽的又热闹起来。
“那就是县太爷?怎的这么凶?”
“不凶不凶,几个月前我家分田打官司,还是县太爷判的,那时大人虽然长的严肃,态度还是好的,今日也不知为何?”
“大人和酒楼老板是什么关系?”
“.....”
楼上,章无虞开了两个雅间,另一间给两个衙役喝点小酒,那两个衙役欢天喜地的去了。
戚书望落座,刚才满身的官威泄得干干净净,状似不经意问:“戚镜没来?”
“他昨日没开张前已来看过一遍,今日没必要来,且我们合开这酒楼,各自分工不同,平日我在经营...吃点什么?”
戚书望眼底有光:“你做菜?”
若是她做菜,就是吃什么都好吃。
章无虞:“大厨。”
若不是她做菜,那吃什么就无所谓,反正只是果腹。
戚书望:“随便。”
章无虞出门,吩咐跑堂下单,折回来坐下。
这人今日出现在这里,借着醉汉警告了众人,故意为她撑腰,好让那些想找麻烦的以后忌惮,他本就不是那种耍狠的人,也不愿为难百姓,今日倒是牺牲颇多。
“你在想什么?”
“小孩子不要多问。”
章无虞随口一说的话却戚书望很不悦,他忍着,将锦盒推过。
“开业贺礼。”
章无虞扫了一眼,淡淡道:
“你母妃唯一留给你的东西,还是不要轻易送的好。”
“母妃曾经说过,未来贤王妃才配得。”
这人又来了,章无虞无奈,起身就走。
“饭菜一会就上,我先去忙。”
她刚拉开门,一股重力又将门板合上,戚书望撑着门板将章无虞锁在双臂之中。
感慨了下五年前的少年如今臂力体格惊人,章无虞想顺势扯个理由再次蒙混过去,对上戚书望的眼神时却一怔。
那是一个男人的占有欲。
“你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
戚书望黑白分明的眸子锁住章无虞的脸庞,见人表情有一丝无措后,心里腾升出一股快感,声音越发的暗哑。
“是我的纵容,接受你每一次的敷衍,让你逃避了一次又一次。”
章无虞恢复淡然:“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你辛苦和我断绝关系,最后什么也没有得到,反而弄了个没法收拾的下场,有些事说出来不会改变,想清楚。”
戚书望垂眸,五年前她与他齐高,如今他已经是个男人,却一直被当成孩子,他真的无法忍受。
“真是个糟糕的地点。”
戚书望轻喃的拨弄章无虞的发丝,放开了她。
门外,店小二嘀咕着刚才好好的门现在怎么推不开。
戚书望道:“我并不是退缩,只不过在这种地方表明心迹太潦草,你心里此时没我,也没有别人,我追求你,答不答应随你。”
章无虞背靠着门,能感觉到外头店小二正在拼命推门,戚书望按门的手臂纹丝不动。
“你会失败的,我不喜欢毛头小子。”
毛头小子!戚书望目光一沉,一手钳住章无虞的下巴,另一手继续压着门。
外边,察觉到大门有些松的店小二又使了些力气,力竭后实在是没法子,走下楼搬救兵。
“我是个男人,会做男人会做的事情,要是再这么把我当成无知少年,你会后悔。”
“好吧”章无虞无奈,“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到头来一场空可别哭。”
章无虞心想,既然堵不行,那只能疏,他说得倒也没错,抛掉琼妃当年的嘱托,他也只是个普通男子罢了,到时追不上,撞了南墙之后自个就会放弃的。
戚书望眸色一亮,越过章无虞开了门,潇洒出门。
下楼时碰见带了两人的小厮。
那小厮诧异,刚才门还开不得,大人怎么出得来,又见人嘴角噙笑,满目春风,只得目送人远去。
戚书望赶着回府衙,府里的公文已经快堆成山了。一脚还未跨进轿子就被人叫住。
“请问,您是戚大人?”
他回身,是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
“何事?”
“这是我们家小姐给您的信物。”
小丫鬟笑嘻嘻的递过一方香喷喷的手帕,道:
“我们是城东王家,我家小姐可是名门闺秀,美人胚子,大人可娶亲了没?”
“我未曾娶亲。”
小丫鬟心中一喜,刚才他们在雅间就看见下轿的戚书望,小姐只觉得人仪表堂堂,刚才修理醉汉时有些凶,主仆二人不敢接近。
等人出了雅间后,嘴角噙笑,面容柔和,看得拿小姐心动不已,这才让丫鬟送信物。
丫鬟正等人接信物呢,没想到人撩开帘子就要坐进轿里,赶紧去拦,却被衙役挡住。
“放肆。”
戚书望转身,冷冷一喝。
那丫鬟差点吓哭,此时戚书望表情冷而疏离,与刚才噙笑的温和大相径庭。
“大人,我家小姐有闭月羞花之貌,舅舅乃是...”
“与我何干。”
戚书望不耐打断,掀帘坐进轿内。
小丫鬟气得跺脚,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呆子!她气呼呼的要回雅间复命,和章无虞擦身而过。
章无虞没看到小儿子坐在原来的位置吃花生,大堂内也没有幺子的身影,走出店门才看见人正跟着一道人躺在别人家店门口晒太阳。
那道人一身灰扑扑的蓝装,道士簪也不好好别着,身边放了个麻布大袋,此时正双手枕在脑后,斜躺跷腿。
戚书问盘坐在道士身旁,难得不在吃。
路人因道士的气味避之不及,章无虞靠近,听到那道士在传道,戚书问听得很认真,问道:“所以真的有神仙?”
道士笑:“神仙是有的,但普通人见不着,你要修道,修成了就能见神仙。”
章无虞叫住了幺子,给了那道士几个铜板,那道士起身谢过,说了几句吉利话,便背着麻袋行入人海里。
今日首日开张生意还不错,虽只是个不大的酒楼,但若是每天都能座无虚席,恐怕半年不到就能挣下不少家业。
酒楼开到宵禁时间,此时寻常人家早已经各自歇息,跑堂正忙着将桌椅架起来,章无虞持着算盘算账。
幺子不能熬夜,她先让戚书闻带人回去睡觉,将店铺整理好,小厮将门板安上,与章无虞打过招呼后才一一散去。
一轿子就停在门口,四个蹲着的轿夫齐齐起身,一壮汉上前。
“夫人,请上轿。”
“我没订轿。”
“您是没订,但大人订了,大人说了,夫人您也可以不要,反正已经付过银子,浪费也就浪费了。”
章无虞:“......”
次日,章无虞出门时,差点踩到了娇艳欲滴的鲜花,这花还带着露珠,姹紫嫣红倒是很好看。
她扫了一眼对面紧闭的大门。
戚书闻跟了出来,心想难不成是那戚镜终于有所行动,状似不经意的一脚将鲜花踹得老远,当天他就被衙役以喝茶为理由带到了县衙里。
第三日,门口放的是一只小兔子,兔子可爱,嚼着胡萝卜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章无虞一笑而过,收了兔子,没想兔子活了半天两腿一蹬死了,下午,卖兔子的老伯被衙役架进了县衙里,这才招供是给兔子们吃了药,吃了药的兔子长不大甚是可爱,但也容易早死。
集市上每到下午时分,总能看到一男子出没,该男子常常从街头走到街尾,若是看中了什么东西从来不讲价,起初小贩们以为遇到哪家的傻儿子,却逐渐发现不好好偷工减料的小贩极其容易失踪,再出现时再也不敢诓人,一时间人人都爱到这集市买东西。
一连数天之后,每日清丞章无虞总能在门口发现不一样的物什,她从来不去管,就让人送,心想再怎么送也有送光的一天,到时人自己就会停下的。
今日门外放的是一篮子非常新鲜的蔬菜。
章无虞挑了根黄瓜咬了一口,还挺脆,衣角被人拉了拉,戚书问穿着件小褂子,脸颊一侧还有压过草席的痕迹,他道:
“娘,我不想去做乞丐了。”
章无虞并不意外,心想孩子就是孩子,就喜欢和大人对着干,便让他随意去做,累了自然就会回头的,她还未趁机教育一番,就听得幺子道:
“娘,我还是去做道士吧。”
“..........”
身处衙门的戚书望看到二弟出现在衙门,道下午去对门一趟。
下午戚书望撇下公文走进对门,院子石桌,两个弟弟都在,章无虞正说得口沫横飞。
戚书望以为幺弟惹了什么大事,无虞才会叫他来,心中有意为弟弟开脱,道:
“何事这么生气?”
章无虞:“他如今不想上学堂,也不想做生意。”
戚书望不以为然,前段时间,连乞丐都让他做了,还有什么做不得的?
“既然不想也就算了,他年纪还小,由着他。”
“他说要去做道士。”
戚书望沉默了会,看向章无虞:
“要不让人务农?”
务农总比做道士好!
章无虞为幺子的未来头疼,士农工商幺子全不感兴趣,这奶娃娃简直是让人操碎了心。
“我不答应。”章无虞起身朝走进屋里。
戚书望给二弟使了个眼色,后者点头跟进。
“娘,生气了?”
“我实在不懂,你和书望老老实实的,怎的最小的那个如此令人操心。”
戚书闻宽慰道:“他只是年纪小,等大了些就懂事了,也不会有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门口出现一道小身影,先探进头来小心翼翼的查看章无虞的脸色,回头看了看大哥,这才跨进屋内,小步的挪到章无虞身边依偎着。
戚书望跨进来,对幺弟道:“将你刚才所说的,再说一遍。”
戚书问头低低的,小声说道:“我想见爹娘。”
起初章无虞疑惑,她不就在这么,后一想,心轰的一下。
“每个人都和亲生爹娘在一起,只有我没有见过爹娘,他们说我是爹娘不要的孩子。”
章无虞稳了稳神,“谁说的。”
“阿牛的娘,还有很多很多很多的人,他们还说因为我不是娘的娃,所以娘才会让我去做乞丐,如果亲生爹娘就不会。”
章无虞沉沉看着幺子,“你信?”
戚书问摇摇头,“娘最好了,那些人胡说八道,明明就是娘宠我,事事顺着我。”声音越来越小,“可是我还是想见见亲爹娘,想看看他们长什么样。”
章无虞沉默,戚书望和戚书闻当时都已经各自懂事,只有戚书问是襁褓后就跟着她走南闯北,最后定居在宜阳镇,恐怕是被人说多了,就萌生了想寻亲生爹娘的心,那道士说神仙本事大,戚书问才想去当道士,好寻爹娘。
“如果天下不曾动乱就好了。”
三人听章无虞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话,都去看她。
“孝帝驾崩后,天下大乱,恰逢蝗虫灾害,民不聊生,那一段时间,民间也很不太平,百姓流离失所,流民泛滥,四处都是强盗。”
章无虞把幺子搂紧,温声道:“那段时期实在是太乱,兴许你亲生爹娘不小心遗失了你,并非不要你。”
戚书闻咬唇不语,那段回忆他并不想要。
蝗虫灾害肆虐,皇帝驾崩,唯一可能继承皇位的贤王烧死宫中,摄政王继位引发朝中官员对峙,官不管民。
他那爹娘,就是因为吃不起饭,才想将他卖到鸭子馆去。
入夜后,章无虞翻来覆去的谁不着,起身又翻出琼妃的画像来。
孝帝身子一直不好,所以才人丁单薄,朝中大权早就被孝帝的胞弟掌控,朝中乱成这样,民间又能好到哪里去。
章无虞一夜未眠,次日开门,这次屋外只有戚书望。
两人从对方的神态上得知都是一夜未睡好。
“你毕竟和他们处了几年,感情是有的,今日晚上去浪仙居,我有事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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