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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去, 在东门, 晚了就见不到了。”

“真的吗？这位大人上任才不到一年, 就高升了？”

“高升什么？是罢官！我就说吧，这厮欺上瞒下, 为官不廉, 准没好下场！”

门外, 本来分散的人群, 渐渐结成浩大的队伍，一边议论一边呼朋唤友朝东涌去。

顾长歌诧异地看了季霖一眼, 转头问那掌柜：“这是怎么了？”

掌柜连忙叫人去打听。不一会儿, 伙计进来说, 大名府知府徐邈之被罢官，家产全部被罚没, 只能灰溜溜地滚回山东老家。他在任时, 政事不清, 又对百姓严苛不仁。一朝罢官，大快人心，因此百姓都结伴去东门看热闹。

这官罢得好，不过……

“只是被罢官了？”顾长歌心头疑惑，扭头看向季霖。她怎么没看出来, 这位竟是这样心慈手软的人！

季霖自然明白顾长歌的意思, 却还因她先前的疏离愁云惨淡, 只淡淡一笑, “人走茶凉, 我已经尽力了！”

“这怎么行？”顾长歌拍案而起。

洪胖子故意陷害，差点把季霖弄到天牢里去。那可是叛国通敌的大罪！就算日后得以澄清，进了天牢还不得扒一层皮？

顾长歌知道季霖小惩大诫，不是不能，只是不想。洪邈之与他而言，远远算不上一个对手。可是她就不一样了，当初途径大名府，还是她极力撺掇出来的。这叫是有惊无险，要是季霖真陷在大牢里，她该多自责呢！

这账，她必须要跟洪胖子算清楚！

她想到此处，拉起季霖就走。浑然没有发觉，自己日常与他勾心斗角，可一旦面对外敌，却是想也不想，就与他站在一处。

一个时辰后，大名府东门外。夕阳西下，半边天空烧得通红。

挂了浑身菜叶子臭鸡蛋的徐邈之，远远望见十里长亭，哀哀长叹。一步之差，他居然败得这样彻底。

两日前，他设计季霖不成，知道要坏事，于是连夜休书一封，送往秉笔太监刘安手中。信中道尽季霖狡猾，虽然一计不成，却有其他良策。盼着刘安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不曾想，等来的却是一道罢官的文书。

他虽然失望，可也知技不如人，费尽心思把季霖诓来，却没能伤他分毫。

好在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他连夜收拾了金银细软，房契银票，正准备出城，不防接到第二道官文：罚没全部家产！

到这时，洪邈之才知道什么叫一无所有，走投无路。

差官虎视眈眈，半点不留情，别说银两路资，连件像样的衣裳都不给他留。最后，他身着一套粗布衣裳，身无分文地给人撵出洪府。

哪知屋漏偏逢连夜雨，才出大门，就被围观百姓堵个正着。

经过烂菜叶和臭鸡蛋的围剿，待他逃出城来，早就浑身发臭，狼狈不堪，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十里长亭就在前方，他轻轻揉了下圆滚滚的肚皮，心中稍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洪邈之今后如若东山再起，哼！

“这位可是洪大人？”此时，从长亭内走出一高一矮两名乡绅打扮的男子，朝着徐邈之抱了抱拳。

洪邈之已如惊弓之鸟，这一惊不小，连连摇手，“我不是，我不是，你们认错人了。”

高个的留着络腮胡，穿着讲究，待仔细分辨过后，叹了口气道：“洪大人，您不出我了吗？去年庄子上佃户闹事，多亏洪大人的帮忙，才得意圆满解决。我与兄弟二人忽闻洪大人要离开大名府，仓促之间，只准备了些许酒水，为大人送行。”说完指了指长亭。

洪邈之抬头一瞧，果然看见石桌上安放了一壶一盅。他任知府时，最大的“政绩”便是收人钱财为人消灾，只不过大多经师爷的手，并不与当时人见面。

看来这两人便是那时打过交道的旧相识。

又看了眼石桌上的酒壶，洪邈之吞了一下口水。此时此刻，他被人欺侮至此，如果来人心存恶意，也犯不上装神弄鬼。他遂放下心来，跟着两人进了凉亭，连饮了三杯水酒。

尽管不是上好的美酒，洪邈之却觉美味无比。

矮个留着八字胡的男子一阵不平，愤愤道：“洪大人怎么也是朝廷命官，竟让城中百姓糟践至此，我等痛心至极！”

洪邈之又羞又臊，垂首叹了一声，“两位见笑了。”

那人从背后取过一个包袱，在放在石桌上打开，语气诚恳，“事出突然，来不及准备，大人不要嫌弃才好。”

洪邈之一瞧，是一套粗布衣裳。

他一身臭烘烘的腌渍之极，见了干净衣裳自然求之不得。连连道谢，转过身去，伸手就解那脏衣。

高个乡绅一愣，起身挡住了矮个的视线。

洪邈之身材肥胖，身上衣服是官差临时找来的，本就紧紧巴巴。加之全身被烂菜叶砸得黏答答湿乎乎，衣裳贴在身上，更难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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