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1/2）
那一年的雨季来得格外早，南部的岛屿已经不止一次遇到了偏大的风浪，所幸只有较小的财产损失，尚无人员伤亡。
出来的时候刚刚下过一场雨，轰焦冻的校服在经过林荫道的时候被树叶上坠落的雨滴打湿了一点，现在也已经干到只剩一道略深一些的痕迹。他站在便利店收银台前安静排队。
店里的电视上播放着的广告结束了。
【欢迎回来！这里是雄英体育祭一年级赛场四强赛，首先开始的是两位都颇受关注的新生的对决，锐意勃发的鹰女——千野绫音！以及——】
现在放的是几乎霸占各个频道的年度盛事，雄英体育祭。
“Ayane？”原本对此漠不关心的轰焦冻却被这个久违的词吸引了，并没有多做思索，他只是下意识地向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而电视正好给选手切了个近镜头，于是褐色双翼的银发少女撞入他眼帘。
无论是逐渐褪去婴儿肥而显得姣好的脸庞，还是冷淡而高远的神情，亦或是生人勿进的气场和与外表形成强烈反差的快狠准的攻击，都与记忆里快要模糊的小女孩相去甚远。
但轰焦冻脑中形成的，却是一个无比清晰的想法。
——就是她。
※
轰焦冻单薄的十几年记忆里大多充斥着高压的训练、冰冷凝重的家庭氛围、以及不停燃烧的怒火和怨怼。
然而，若要再往前一点，到更早的时候，确实是有的——
沉默却弥漫着淡淡温馨感的家庭出游。
当时实在是太小了，他完全不记得目的地到底是哪里，只顾着趴在母亲怀里看车窗外飞快闪过的景色，听另一个包厢里兄姊的玩闹声，那个男人身上没有燃起火焰，只是抱着手臂坐在一边闭目养神。
但能够一起出游这一点便足够他兴奋很久了。
这份兴奋保持了一路，在下了车站后愈发高涨，人流来往中，小小的男孩因为看上了新奇的玩物而松开了握着母亲的手，等回过神时，已经不只是找不到家人的程度了。
尖叫和骚乱不知何时笼罩在和谐安乐的景区里。
脚步凌乱，人群推搡，摊位被谁踢倒，鲜艳的面具被踩扁染上污泥，金红的小鱼在满是碎玻璃的小水洼上无力地扑腾。
是敌袭。
人群以一个身上伸出无数刀片的人为中心四下逃散。
一片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还未及腿高的小孩子。
小小的轰焦冻甚至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由无数奔跑的腿组成的大人的森林从茂密变得稀疏，远远地，一个浑身长满奇怪的刺的人缓步走过来。
在他要被某个人撞到的时候，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将他拽进一间小店面。
“你是怎么回事，一个人站在那里，你的家人呢？”
拽他的人是一个比他大一些的女孩，银发，长着一对褐色的小翅膀。她皱着眉发问的时候看起来很不耐烦。
“妈妈……妈妈她……”小焦冻卡壳了，他不记得母亲之前在哪里。
见状，女孩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什么啊，走失？虽然这种时候也不算意外，但真的是麻烦死了。”
“跟我过来。”她说着要拉着他走，却发现竟然一时拽不动。
小焦冻缓慢又坚定地把自己的手腕抽出来。
“你是谁？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发颤了，一双睁大的眼睛里逐渐聚起薄薄的水光。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以后，与家人分开、处在混乱又陌生的环境里，这些足以让幼小的孩子心生巨大的恐惧。
“哈？”女孩松开手，揉揉眉心，“所以才说小孩子麻烦死了。”
明明自己也是个大不到哪里去的小孩，她的语气和神情却早熟得不像话。
“听好了。”她半蹲下身子与小焦冻平视，“我叫绫音（ayane），今天是跟着老师来做植树活动的，如你所见和大家走散了。”
他这才注意到她手里还拖着一把小铲子，那上面沾着湿润的泥土。
“礼尚往来。”她念着新学的成语，“你又是谁？”
据说男性对长头发的女性有一种天然的好感，而眼前这个女孩有着和最喜欢的母亲相似的发色和发型，刚刚还帮了自己。
交换名字像是什么神秘郑重的仪式一样，小焦冻稍微放下一点戒心，说：“焦冻。”
这个年龄的小孩基本是以名字或者更亲密的昵称相称，所以他们都没有说出姓氏。
“那好，焦冻。那个敌人（villain）现在在往这边过来，我知道目前安全有警备的地方大概是哪里，我们必须马上撤退——”绫音换上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无法拒绝的用语，“——对，撤退，这是战略作战计划，我是长官，你必须听从我的指令，不准拖后腿，清楚了吗？”
小焦冻果然提起兴趣，淡忘了恐惧，但他更喜欢像欧尔麦特那样冲在前锋。
“我很厉害的！我的个性是冰和火，半冷半燃！我想当英雄！”
但是刚觉醒不久，尚未得到锻炼的个性，又能做出些什么呢。
绫音没放在心上，但也没有直言，而是换了个说辞：“在外面只有职业英雄才可以使用个性，这是法律规定的。未来的英雄不可以犯法吧？”
“这样吗……”小焦冻有些沮丧，而绫音的表情却突然变了，她一把拉着小焦冻矮身躲进塞了库存的矮柜里。空间不大，绫音的手捂住他的嘴巴，抱着他压在一堆柔软的布料里，背后就是堪堪掩上的柜门。
谢天谢地，他们藏身的地方刚好是一家卖廉价浴衣的店，繁复的成衣、布料和花纹能够提供很好的遮蔽作用。
绫音凑近小焦冻的耳朵，用气声说：“不要发出声音，敌人过来了。”
一片漆黑里，只有被小心放轻了的呼吸，紧张到能互相听到的心跳，以及一双泛着幽幽蓝光的眼睛，那是绫音的。
在她的视界里，标记着危险信号的那个人逐渐靠近了。
鞋子扣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不急不缓，“嗒、嗒”的声音由远及近，也踩在他们心尖上。
隔着木柜，尖利又嘶哑的声音变得有点闷，像是生锈的刀片在木板上刮动。
“都没人啊……跑掉了吗，真没意思，平时缩起自己的个性，一个个都像是一百年前的普通人，现在倒是跑的很快……”
脚步声停在柜门附近，而两个孩子紧张得不敢呼吸。
毫无预兆地，矮柜被踹翻了，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柜门半开，几卷布料滚了出来。
“嘁，无聊。”男人身上的刀片缩回去了一些，他没发现，转身出去时割掉了一路的成衣。
翻倒的矮柜里，绫音和小焦冻都失去了声音。
绫音的脑袋还有点晕，柜子被踹的那一刻她紧紧地将小焦冻护在怀里，同时撑开身体抵住柜身，非常别扭地摔进布料里才堪堪没有造成响动。小焦冻摔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差点出声，却还是憋回去了，反倒死死捂住他的嘴。
她有点庆幸自己事先往柜门堆了几卷布料，否则后果就很危险了。
视界里代表敌人的红点走出一段距离了，绫音才稍微松了口气，放开小焦冻。
“现在闭上嘴马上跟我走，给我跑快一点，不许哭，敢拖后腿的话就我就不管你了！”
她依旧用气声威胁。
小焦冻胡乱地点头，绫音便率先推开柜门爬出来。
“你快一点，这种店都有个后门，我们从那里出去！啊，找到——”
她的话被一声轰响掐断了。
是矮一些，动作尚很笨拙的小焦冻在爬出矮柜的过程中不慎将它弄倒了。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尤其是看见绫音毫不犹豫地从后门跑开以后。
但更可怕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小孩子？藏得还挺深，差点就放跑了啊。”
他僵硬地回头，身上长满刀片的男人狞笑着走过来。
他想跑，可是腿却动不了。
小小的男孩脸上露出了害怕又绝望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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