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2)
按理说粉绵羊在回想那段时光时应当是没有任何遗憾且依然快乐得难以复加的……问题似是出在了定律上。
“现实总要在已然透白的纸上添一丁点的痕迹,哪怕是凹痕的阴影,甚至是让你肉眼凡胎见不着的——它总得留下点什么,以此提醒世人万事万物皆不存在洁白无瑕的道理儿,也没有这个逻辑。”
——粉绵羊是在《南迁的理想主义之筝》里抄下的这段话,当初觉着不甚理解,毕竟无数似是非是的真谛是要在某个合适的条件下才得以被后来者体会并证明的。这几日秋高气爽,屡次翻来细品,她都要手握半杯温烫的苦茶,打着摇篮曲的节拍,在院子里的枯藤秋千上让身体与思绪都跟随着寂寥的轻风摇摆。
粉绵羊认为她必须得认真严谨地从头梳理整个故事的脉络,得像匍匐在无人区的淤泥里钻进硝烟弥漫的敌人防线那样,细致入微地在黑暗里摸索前进。直觉警告她遗落了什么事儿——而这非常重要。
她便寻找,而它却在躲藏。拉锯战往往一耗大半天,在秋千上折腾得昏天黑地。菲儿女士已经对把她拉回到色彩斑斓的世界里彻底麻木了,她沉沉地盯住粉绵羊,在小家伙沉默的神色里吩咐她的任务,然后转身离开。
粉绵羊微微叹息,并非是姨母这段时间从未数落她什么,而是因为再一次的,败在了暗中隐藏的那位高明敌人手里。
今天便又翻过去了。
精明如菲儿女士,将侄女的怔怔出神看在眼里,却从来不过问她的心事。只要粉绵羊把两人的狭小生活收拾得井井有条,除非火烧眉毛的事儿,菲儿女士情愿把省出来的时间精力放在给那只名为“梅耳珀弥妮”的老花猫捋尾巴毛发的闲事上。
“那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哪里?”
窗外一片漆黑。粉绵羊的手里,是那个布偶娃娃。她轻柔地抚摸它,在心里呼唤它:她问它为什么,答案在哪里?它什么都没说,雨里,夜里,好生寂静。
是了,她想。这同问自己是一个道理。
“记得哪本书里有说,‘倘若你身险泥沼里,独自挣扎只会加速你的灭亡——最好的办法是,闭上眼睛什么也别做,然后回忆孩童时代最甜美的梦想,反省下现在,但别揣测未来——就这样等待他人的救援吧。”
“没错,我必须得找她去,她肯定能把我救出来,一起找到这个答案。”
……
如果有一杯泡好的浓黑咖啡在这儿——亮晶晶的琉璃桌上,而你正捏着小勺,轻盈地,仿若由着地心引力搅动它般。渐渐的,你的瞳孔便会被那神秘的、活泼的小漩涡吸引住,然后被牵往它的圆心——这是一口黑又深的魔眼,它能装下一整颗小拇指大的玻璃珠,却往外翻腾出天塌下来都不可比的冰凉……倘使你的思维还没有冻得彻底僵硬,你来猜猜,这些个算是什么东西?
—— “无聊!”
这道柔美的白色身影骤然起身,疾走到公主房的窗台前。她想拉扯开嗓子破口大骂,对整个世界发出怨愤的言讨。可瞧见外面一片风和日丽的景色,她还能说什么呢?
她简直快要给自己那疯癫的脑袋和父亲逼疯了。出出神,泄泄气。只能拖着洁白无暇的长裙懒懒回到沙发边。
她提起裙摆坐下,咖啡一饮而尽。仰靠在背垫上,眼就不由盯着琉璃桌上的半局棋盘。无心走棋,人却彷如陷了进去,跟着一阵黑一阵白的。
粉绵羊来的很是时候。这位小公主喜得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将她拉坐到地毯上,絮絮叨叨开始吐起苦水。
一如既往,毫无重复的话是要荒废半个小时的。
粉绵羊耐心听完后,便开始了她自己的苦水。她如数家珍般从头至尾娓娓道出,直到秋兰镇之前的事。这是一篇不长不短的故事。
“你都这样木头人似的回信给他的吗?我是说,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这位端雅正坐的小公主终于发现了最大的错误。安娜盘起腿来,一幅家长的架势审视着粉绵羊: “如果早些让我帮助你的话,那么帕奥里德先生一定会为你的魅力所折服的。哪怕只是文字魅力——不,文字才是最深入内心的方式。”
“唉,愚蠢透了。安娜……他也会认为我是个木头人的吗?”
虽然每封信都那般榆木,可已经竭尽全力了不是吗?粉绵羊向来不是一个很会聊天的孩子……但是面对面的话,她自信能做得更好的来着。
“当然了!……算了,希望我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好半响,安娜才这样略带着气意说了句。似是觉得还差点什么,她又补充道:“我以为我们是最亲密的好朋友,你真的让我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
“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嘛。另外,你是第一个知晓的,我保证。”
“哎,你太让我伤心了。这么天大的事啊,我居然错过了,真是难以接受。”
粉绵羊哪还敢多解释什么,在这样聪慧的女孩面前最明智的便是话越少越好。她可不敢瞧安娜幽怨的眼神,于是索性埋下头来盯住棋盘不放,如此她的心绪还能回复些。
她重新提起棋子,认真地想着,然后落了一步。
“那么这次约会怎么样?”安娜叹了一息,只好把目光放在棋盘上。
“嗯,还好——不,不是约会了,就像我说的,只是见面一起游玩。我们是朋友,笔友。”
“随你怎么想的啦。只是,这件事贝比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了,告诉他干嘛?你又不是不晓得,他肯定会憋出内伤的。”
安娜不由掩嘴笑笑,刮了她一眼。她落下一手,收走了三颗棋子:“可是不告诉他的话准没好果子吃,除非你自己也能把这件事忘了——还是晚些再跟他说吧,或者我去跟他说?他应该能理解的,毕竟我们粉绵羊小姐现在亭亭玉立,再也不是那个需要谁挺着大肚子保护的孩子了呢。”
“但愿吧,他也不小了。不然我也没办法了。”
粉绵羊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对贝比说,单是脑子里稍稍模拟一下就冷汗直冒,实在是件可怕的事儿。贝比上次暴走的后果就是足足没理踩自己半个月,只是他还是会定时送些野果子到家门口。
“不过……还是得麻烦你了,安娜。”粉绵羊甜甜一笑,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线。嗯,起码现在没有其他烦心的麻烦了。说实话她第一怕的就是姨母,其次,就是怕在和贝比的相处中被他发现些什么,蛛丝马迹都会让他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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