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1/2)
就像发现了新世界,也许比这更有意思:我一路缠着帕奥里德,问他还有哪些好玩的不可告人的秘密。比如蜘蛛怕不怕,会喷出毒液的眼镜蛇呢?还有,他怕不怕我,我生气起来可是连自己都管不住的,尽管他没见过,但是我要说给他听。
后来,我干脆抱挂在他的手上,不停地问啊问。他不回答,我也不下来。他就拖着我,一脸的黑线,想甩也不是,不甩也不是。我跟荡秋千似的,一会儿挂着,一会儿抱着,累了还要让先生停下来换只手。
嘿嘿,曾经有一段时间,贝比就是这么缠着我的。我可清楚其中的滋味。
回到镇上,我低头一看,两个鞋尖都磨平了些。帕奥里德敲敲我的头,脸色当然不大好。他挥挥自己的手臂,长长地吁了口气。我建议说可以在镇子里过夜,明天早上再出发。不过先生却是拒绝了。
我们没怎么停留,回到停车的河岸边。
帕奥里德渐渐慢下来,看着车对面的一行人。
在几位后辈的搀扶下,一位白鹤爷爷走过来。他拄着拐杖,步履维艰。脖颈间羽毛都凋零地所剩无几。他看着先生,显得很激动。
“你是……埃摩森吧?”
走进了两步,老爷爷止不住颤抖的身体叹道。“你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我不由看向帕奥里德,只见他不无动容:
——“肖老师,好久不见。”
“呵呵,既然你出现了,说明你还记得我。”
那位老爷爷笑起来。“你知道吗,我知道有这么一天,我知道你会回来的。他们……等了你很久,只是如今,只好由老师我来迎接你了。”
“老师……我对不住你们。是的,现在学生已经决定了。”先生他沉声说。
老爷爷闻言,止不住地颤抖。如愿以偿般,他目光如炬:
“我知道你是与众不同的,只是,没想到是这么不同。当年那些老家伙……”
“学生能有今天,和老师密不可分。您是我最敬重的人,学生现在不负当年您的期望,我们该高兴的……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用再提及了。”
“是的是的,我糊涂了。”
老爷爷眼里有些泪花。他转而问我:“你们——现在就走了吗?”我看看帕奥里德,然后对老爷爷点点头,说道:
“老爷爷,不好意思……”
“没关系,”老爷爷注视着我。他忽然说:“艾米莉亚小姐,拜托你了。”
我怔怔盯着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这时,帕奥里德拉过我,鞠躬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回到车上,他打开电台,把声音开大了些。
我对老爷爷挥手告别,汽车渐渐驶出了这片深山老林。
我始终没有直视先生,因为能听见他沉重急促的呼吸声。
他似乎……的确是在压抑什么,我有些担心,所以时而想悄悄看上先生一眼。但是,这怪异的小动作,等真的有勇气做出来,却是莫名成了明目张胆的注视。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他问我。
“你刚才有些不对劲。”我说道。
他把电台音量调小些:
“哦……想起了一些往事。没什么,毕竟过去那么久了。”帕奥里德笑着,对我耸耸肩说。可他说话从没带过这些动作。
我盯着他,欲言又止。他知道的,尽管我们总是心有灵犀。
“人生就像一杯茶,不会苦一辈子,总会苦一阵子。某位女士对我说的。”帕奥里德转过脸来,对我笑笑。“好了,别胡思乱想,累了就闭上眼睡吧……抱歉,今天让你走这么远的山路。”
看见他脸上真挚地歉意,我不觉好笑的同时,心里又惊得冒出来一团气。
“先生,你这样说便是在亵渎我,”我后仰着,仰倒了座椅,跟着躺下,“明明我今天过得这么开心。”我悄然别过脸,慢描起他的轮廓,悠悠地呢喃起来:
“先生,即便明天你要离开我,也不要说抱歉。该抱歉的是我,我不能让你留下来。所以,你的任何抱歉,我不会谅解。如果你一定要这么做,也只会激起我即便踏遍千山万水都要找到你好好评理的欲望。”
阿拉斯加镇很繁华,已经算是半个大城市了。先生他说,如果不是地形和政府的限制,这里也许会比凤凰城更加拥挤冷清。不单单是旅游业,这里的娱乐和商业同样闻名于世。
我们第四天入夜进的城,霓虹灯光将这个峡谷照得仿若晚霞。帕奥里德一直开着车,在兜兜转转了良久后,才渐渐远离了喧嚣的城镇。
“我们今晚找个安静的地方歇息吧。”他如此说。
我们停在一个宾馆门口。雪山景区近在眼前。街上有不少散步的人,却很安静,梧桐树在昏黄灯光里微微摇曳。我们背上行李,相伴穿过街道。
“先生以前住过这里吗?”我拉开窗帘,转身问他。
他不无意外的看了我一眼,“什么都瞒不过你。”我对他笑笑。他每次进房间都是先放下背包的,而不是回味似的环顾四周。太明显了。
“有一段时间。”他说。“这房间,却没怎么变化。”他问我累不累,不然先洗洗睡吧。每天都很累来着,一躺下就怕自己起不来。我考虑了片刻,拿出换洗衣服来:“不,洗完澡出去逛逛吧。我肚子也饿了。”
“嗯,好。”帕奥里德这才看了看我,同意道。
“这件衣服……”他看着我从包里拿出来的外衣。
“惊喜吧……有那么几次我是扔了它的。可它总会自己跑回来。”我将它铺在床上,对先生说。他却同样从包里翻出来两件旧衣物——深绿色的牛仔裤,和同他一个颜色的法兰绒夹克。
他取下手表,放到桌子上:“也许我们应该一起扔掉的。”
相视一笑后,他顿了顿,“不过,你真的很喜欢它。多少年了。”
“穿上这件衣服,即便有不开心的事,我也不得不放下它们。就像一个迷路的人,要是走进了游乐场,多少都会被欢些感染些的吧。”我对帕奥里德说。“可却好像没人愿意穿这样的衣服。不是一个颜色,就是两个颜色。小时候在村里小摊上瞧见它时,我跟姨母说我想要,你知道吗,她就真的买了下来。”
“菲儿女士会为你骄傲的。”帕奥里德对我说。
“谢谢……希望她能原谅我。最后没能陪在她的身边。”
“其实不舍得和喜欢是一个原因。另一个也是因为,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再见过有谁卖这样的彩色衣服了。在学校上裁剪课时,我还曾想过自己做了来卖,添加些东西,让衣服也可以变成认识朋友的纽带。”
我转移了话题说。帕奥里德当然想不到我还有这个经商理想。当然了,如果自己得以处理完一身的麻烦事,让自己的好心改变世上的一些规矩,也是件功德无量的事。毕竟或大或小,没有人不是有野心的。
在路边吃饭时,我们再次碰到了那个背着夸张行囊,和帕奥里德有几分相似的年轻徒步流浪者。我们边吃着烤鱼,边聊起来。已经过去这么些年了,他却几乎没有变化。
“你们还记得那几个孩子吗?”他对我们说,“去年我在拿法城见到那几个孩子了,他们穿着校服正要去上学,忽然就把我认了出来。他们还问我是否知道你们的情况,艾米莉亚给他们的名片当初就给弄丢了。”
“我是说呢,原来是这样……他们的母亲还好吗?”
“嗯,莉莉丝女士的丈夫就在医院工作,治好了她。也多亏了他,他们一家人才得以告别艰苦,过上普通人的日子啊。”
我们不知不觉间就相谈了许多。但这次我对他们的话可都理解了,虽然没怎么发表自己的看法。无名先生还是没有透露他的名字,但他说可以叫他亚历山大流浪汉。
很快,他起身和我们道别。我说可以到我们住的宾馆歇息,但他毫无意外的拒绝了。他喝了口酒,摇头晃脑,愉快地吟诵起一首诗来:
“无径只林,常有情趣;无人之岸,几多惊喜。岸畔崖间,鼓涛为乐;无人驻足,是为桃源。吾爱世人,自然甚之。”他看着我们笑道:“而且,晚上赶路还蛮自在的。两位,这就告辞了,珍重。”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