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2/2)
他对景棘这副腔调的厌恶最早可以追溯到景棘13岁来京的时候。
当年景棘一来京就给了颜知凡一个下马威,颜知凡是未来的九五至尊,岂是他这种毛头小子可以随便忤逆的?这种“没有规矩,不懂礼数,不成体统”的傲慢激怒了柴钦,在之后和景棘的比试时,他卯足了劲要给景棘立立规矩,然而对方并没自己想的那么好对付,他几乎使出浑身解数才勉强在众人的惊呼中在景棘脸上留下了一道血印子。
景棘拒绝了武官终止比赛的建议,用手背擦了一下脸,嘴角一勾,笑着看向柴钦,眼神中多了一丝杀气,这让柴钦心头一凌。比试继续,景棘的进攻明显比刚才凶猛了很多,虽然这是以牺牲防守为代价的,但善于防守反击的柴钦疲于应对景棘的攻势,居然一时找不到任何可以反攻的机会,这场比试一直到时间结束也没分出胜负。
对景棘来说,这场比试让他在本以为充斥着废物点心们的京城找到了一个还能看得上眼的对手,除此之外别无特别。
对颜知凡来说,他很不爽,一是因为柴钦让他男神的俊脸上挂了彩,还因为他从不知道柴钦的实力原来这么强,虽然在比赛中一贯的被“承让”已算是不成文的规矩。
对柴钦来说,这比试刷新了他的世界观——原来打架可以这样全情投入酣畅淋漓,原来有个旗鼓相当的对手的感觉这么酸爽。
这样一个有趣的对手充分吊起了柴钦的兴趣,他开始暗中仔细观察和研究起这个对手。他发现景棘打到兴起时特别不计后果,他曾亲眼见到景棘急于取胜将自己的软肋全部暴露在对手的眼皮底下,但这样的情况下他仍然能一击制胜而并不给对手任何可以反击的机会。
在一次交手中他发现了景棘后脊有一处严重的旧伤,找准位置攻击这处旧伤便很有机会取胜,但可他却再没碰过对手的这块软肋,那次交手二人在规定时间内打平,结束后景棘破天荒地拱手情真意切滴说了一声:“承让。”
因为擅长“打架斗殴”,景棘在两人的各种交手比试中胜多负少,然后更在在武状元考试时拔得头魁,但柴钦丝毫不觉得失落,他认为景棘之所以可以取胜大部分是因为运气,这样的打法在战场上其实是不可取不理智的。
了解景棘后,柴钦觉得他全身上下都是惨不忍睹的漏洞,看那一身的伤疤就可以知道。几年前他就曾受过致命伤——当时他领着一只人数很少的精锐部队突袭一位叛变郡王的老巢,最后虽然取胜但损失惨重,他本人胸膛被□□贯穿险些丧命,而他的副官则在这次突袭中牺牲了。之后柴钦将自己手下最稳重能干、最信任的全鹰送去给景棘当副官,就是为了在此人不冷静的时候身边有人可以拉一把。
景棘大概猜到了柴钦的用意,但还是接受了全鹰,白送的人才干嘛不要,对全鹰偶尔向柴钦打的小报告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全鹰是个有职业操守的训练有素的副官,因此能向柴钦汇报的基本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别的部队训练玩刀玩枪,景将军的部队训练起来是玩命儿呀,拉也拉不住因为我自己也要带头玩儿命,真的苦呀柴将军!”
“景将军有个泡澡的配方真是不错,可以美容养颜还能去疤,配方我给您列在下面了。”
“景将军对养颜有执念这不正常呀柴将军!大冬天的他还每晚露天泡冷水澡,结果发了寒热,死活不肯喝药撑了好几天,索性烧终于退了。我已经让勤务兵在他泡澡的地方搭了个棚子,还和烧水大娘嘱咐要保证每晚的洗澡水都是热的。”
“景将军真的不会照顾自己,有什么头疼脑热的都硬扛的!他已经咳了半个多月了我都怀疑他得肺痨了,真的怕他传染别人,劝了很久他才肯看医生,索性不是肺痨。医生开了药我会按时提醒他喝药的。”
“景将军前一阵训练的太狠晚上不吃饭,最近胃一直不舒服还一直很无所谓地吃冷饭!我已经嘱咐炊事班的人了,今后景将军的饭菜一定得是热的,我会盯着他三餐不拉的吃饭的。”
“景大将军来了,不知为了什么事儿把景小将军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把部队里的女的都赶走了!所有伺候景小将军的套路我要重新教那些大老爷们!柴将军我是副将不是勤务兵呀~~”
“景将军一个人跑到大蒙都城去了!他点了我的穴,捆了我让人看着,还偷了我一颗大力丸!不过他现在已经劫了长公主回来了。柴将军,我觉得要打仗了!”
………….
全鹰还没能找到什么机会履行柴钦对他最重要的嘱托,这个一直这个开外挂的景将军的运气就用完了,他终于要死了。
而自己连嘲笑的力气也没有。
“没试过其他方法吗?”柴钦看着景棘没被毁容的那侧的脸。
“医术药理毒物什么的,你比我熟。”
是的,景棘没救了,柴钦心里清楚得很。
“所以才拒绝和女皇成婚吗?”
“不完全是。”
“为什么不让她知道……”
“柴大将军,现在这样不好吗?好歹我也是个当兵的,最完美的结局就是战死在沙场上呀不是吗。”
眼前的人看上去一心求死,但柴钦不会让他这么容易得逞。做那么多年的对手,都生出默契了;你死了,我到哪儿去找这样旗鼓相当的死对头?没有了对手的人生岂不太寂寞了?
柴钦曾听得西域疯郎中死马当活马医的传说,于是他第二日便秘密遣全鹰只身去西域寻求疯郎中后人的线索。
战场上,他越来越无法集中精力,朝思暮想着能尽快收到全鹰的消息,以致全军攻势并不如前几个月那样凌厉,北夷有了喘息的机会,及时调整了战略,战事一度陷入胶着状态,而景棘的状态则是肉眼可见的日薄西山。终于在他油尽灯枯之时,全鹰回信了。
那一刻,柴钦面临人生到目前为止最重要的选择:继续攻打北夷;还是停战——冒着搭上自己性命的风险将景棘这匹死马救回来。
循规蹈矩了一辈子,总该做点儿让自己刮目相看的事情吧。
凡事都想着社稷,总要自私任性一回吧。
10年从军都在保卫国家,总得找机会保护一次心中重要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