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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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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处曰归_项允中番外

By 寒

项允中出入军法处,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艾家军自成立起就军法森严,艾成战死后,艾蕊作为嫡长女继承父业,治下也是一刻都没有松懈过,如此,被丢进军法处的亲兵,都是项允中在一旁督刑的。

因此当项允中再一次步入军法处的时候,没有人觉得惊讶。他说:“大小姐的意思,二十军棍。”

“是!”掌刑的是个老兵了,他往项允中的身后看了看,没有人,“额,项副官,打……谁?”

“……”项允中抬手,扔了柄三指见宽的红木板子给老兵,边脱外套边说,“打我。”

“啊?”老兵愣了,他跟着艾家多年,是个老资历了,这么些年项允中被丢进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可是大小姐身边的人,老兵识时务,可不敢轻易动手,“项副官,这大小姐兴许是一时气话,您要不回去再向大小姐认个错儿,保不齐就……”

保不齐就皆大欢喜了。

项允中抬眼看了看老兵:“大小姐的话,什么时候变过?”

“这……也是……”老兵想了想,只得从了,“那就得罪了。”

“嗯。”

说话间,项允中已经俯身卧在了刑架之上。所谓刑架,不过是改良过的春凳罢了,手和脚的位置都多了道皮质的带子,以免受刑的人扛不住胡乱挣扎。项允中是军队的副官,自然是按照团级以上长官待遇,他用的刑架,凳面是全羊皮打造,这是艾老板下令改的,免得施刑过重,伤了人。

板子划破空气,那可跟武装带的声音不同,它是沉闷的,“呼——”地一声,再砸在人身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啪!”

“……”项允中许久没有受过军棍了,第一记下去,竟然就有些撑不住。

项允中受刑,向来是不绑的,一是他要面子,胡乱挣扎这种事他做不出来,二来,他的直属上级是艾老板,他就算疼死,也不敢动一下。

可他这样克制着,施刑的人并不知道,就算他把牙齿咬碎,对方也收不到一个信号。

项允中刚进艾家的时候不过几岁,他还没有现在这样沉稳,他和所有孩童一样,奶声奶气,十分可爱,但猴上天的时候,恨不得当即就拉过来揍一顿。

那时候艾成还在,艾蕊也不过是个孩子,教训项允中的任务就落在了艾成的副官、艾公馆的管家郑蓦身上,郑蓦比项允中大了八岁,项允中很怕他,哪怕他们都一样,都是艾家的仆人。

后来,一切都变了,艾成过世了,郑蓦也不见了,大小姐一夜之间从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变成了艾家军的司令。那日她送毕父亲的灵柩出城,只对项允中说了一句话:

“允中,从今日起,你是艾公馆的管家,也是我的副官。我生,你在我左右,我死,你离开艾家。”

仿佛就是那一夜之间,艾老板蜕变了,她把心内所有的柔软都藏了起来,变成了现在这样冷漠而不近人情的女军阀。

随着艾老板蜕变的,是不得不沉稳起来的项允中,时间久了,人们也都知道,有他和艾老板在,艾家的铜墙铁壁不会塌。

这么一来,足足有一年了。一年里,他无数次地见过艾老板在她以为没有人看得见她的时候,独自一人站在艾成的遗像面前,也不说话,就驻足观望。

唯有一次,他站在她的身边,她喃喃地说:“允中,我从小就没了母亲,现在,我也没有了父亲……”

“我也是。”项允中不知道这句话是怎么脱口而出的,他的父母双亡,大小姐一早就是知道的,那年军阀混战,父亲上了战场就再没回来,后来家里的房子也被烧了,他的母亲为了救他,死在了火场,艾老板让郑蓦把他带回家的时候,他还顾自大哭着,朝着火场的方向挣扎,那是他的家。

“我没有家人了,允中,”艾老板继续,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不知怎地,项允中知道,她在哭,她隔了半晌,又说,“我只有你了。”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却足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艾老板是,项允中也是。他不允许自己犯错,这点倒是没有变过,唯独小些时候他犯了错,等着他的有家法,还有郑蓦,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大小姐从不下令杖责他,因为他从不允许自己犯错。

今次就是这样。

他今日原是去护送那三车辎重出城的,不料刚出杭城,就遇上了伏兵,对方目的明确、训练有素,直奔军火而来,抢完就跑,项允中洒下了天罗地网去追,仍是觉得窝囊的很,分明知道十有八九就是杭城那个日本商人清野建川做的,没有证据依然是个屁。

他不允许自己犯错,所以他出现在了军法处。

项允中在苦苦熬刑的时候,小副官刚和艾老板撞了个满怀。

小副官是来拿张启山订的那几箱毛瑟98K的。

自打小副官顺利地用98K打下军队第一过后,张启山愈发觉得这枪是个好东西,他亲自从部队中选了一批枪法好的,集体练了狙击,从那时起,德国毛瑟98K的订单,他就没少下。

后来战况一触即发,军火成了比黄金还要贵重的东西,好在艾老板的货源稳定,供货非但没耽搁,反而每次多送一箱。

起初张启山还总执拗着要付那一箱的费用,可每每都被艾老板给退回来,说:“又不是给你的,是给小山的。”

后来张启山也就习惯了,每次收货,都会把多出来的那一箱往小副官面前一推,小副官也就乐颠颠地收了。

如今时局不稳,这样贵重的货,小副官就总亲自跑一趟杭城来押送,如此,也有三五趟了。

以往小副官来杭城,人还没到,项允中就老远在等着了,一路都给安顿得妥妥当当。可今次,小副官眼见着都到了艾公馆门口,也没看着项允中。

车子刚一停稳,小副官就忙不迭地冲进了艾公馆的大门,刚巧和急匆匆出门的艾老板撞了个满怀。

“艾姐!”小副官一个踉跄,下意识地伸手一扶艾老板,“没事吧……是我冒失了。”

“……”艾老板怎么会有事,不过是差点发火罢了,看清眼前这个是小副官,她才算是收了怒火,“怎么到了也不提前通知一声?”

“我来之前给允中哥哥打过电话的,”小副官正奇怪项允中去哪儿了,“怎么没见着他?”

“他?”艾老板说着,眼里瞬间闪过一丝寒光,“他在作死。”

此刻项允中在军法处,已经熬得脸色煞白,他扯着嘴角嘲笑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扛不住了,一定是平日里大小姐对自己太好。

“项副官……”老兵看着被项允中塞进嘴里、咬得不成样子的手,他记得项允中的手原先是很好看的,手指十分长,写出来的字苍劲有力,老兵实在不忍心毁了这双手,他停了军棍,“余下八个军棍,您歇会儿吧。”

再咬下去,这手可就废了。

“……”项允中得空喘了喘气,身后痛得扎实得很,他已经不记得了,原来军棍砸下来,是这样要人命,握成拳的右手被咬出了血,那些牙印像是张开的口子,龇牙咧嘴地在笑他。

笑他没用,这么点事都办不好,这么点痛都受不了。

他记得当年护法战争,艾老爷上了战场没多久,艾家就被敌人一把火烧了干净,体弱的夫人硬是从火堆里把大小姐抱了出来。那次他吓坏了,大火,是他一生都磨灭不去的伤痛,他已经在火里痛失了母亲,不想再失去夫人和大小姐,他太怕了,以至于手忙脚乱地救人的时候,都没有顾上自己的身上也着了起来。

那时候,他也不过才几岁的年纪,火烧在身上,很痛,他居然没有顾上。

后来夫人抱着大小姐,带着艾家所剩无几的家丁仆人一起去战场司令部找老爷,好容易找到了,不知道从哪里打来的黑枪,一枚子弹擦着大小姐的手臂,打进了司令部的墙上。

项允中记得当时,大小姐不过五岁,她定定地看着被子弹划出的口子,被灼烧过的皮肉往外翻着,血争先恐后地往外冒,老爷和夫人都吓坏了,可是大小姐,她没有哭,她说:“谁干的?”

老爷闻声,一下子就笑了,他觉得大小姐这个样子,特别像他。老爷一把抱起大小姐问她:“找出枪手之后,你要怎么处置?”

“不管他的目标是谁,他都没有命中,”小孩子说话奶声奶气的,但不知是受了父亲影响还是怎地,沉稳得很,“一个枪手,打不中目标,留他有什么用?”

这话,后来接管了整个艾家军的艾老板也经常说。

“一个枪手,打不中目标,留他有什么用?”

与她而言,每个兵都是枪手,每个任务都是目标,任务失败,留他有什么用?

所以项允中从不允许自己失败,他不是个打不中目标的枪手,至少,他不允许自己是。

“打。”项允中缓够了,原本军法受刑,哪有中途暂停的,不过他也是太疼了,老兵放水,他也就随着去了。

“是,项副官。”老兵得令,抬手就打,板子落下的时候,砸在伤处上,更是痛得要人命,项允中的眉头拧在一起,痛苦不堪。

“住手,住手!”小副官跑进来的时候,项允中已经汗涔涔地直喘粗气,小副官瞪大了眼睛,看着项允中疼得煞白的脸,一把喝退掌刑老兵,“谁让你们对项副官用刑的?退下!”

“这……”虽然小副官的军衔也是个少校副官,但毕竟不在一个部队,老兵不敢违抗自家司令的军令,也不想得罪眼前这个实打实的少校,“张副官,这是……”

“这是我的意思,”老兵的话音未落,艾老板如轻烟一样的声音就从门外飘飘忽忽地进来了,她披着一身黑色大衣,从军法处门外踱进来,问老兵,“多少了?”

“回长官!”老兵见了艾老板,啪地一个立正,“十三了!”

“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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