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2）

烟火绽于天际，李多思倚着他的算命幡，在摆满花束的屋檐下没精打采地招呼。他从城东走过来，视线最好的地方早被人潮围的水泄不通。他只能在外围蹭点热闹，偶尔喊一嗓子招呼两声。不过在这种节日气氛里，恐怕也不会有人有算一卦的闲心。机缘机缘，通常反其道而行之，冲你而来的便是机缘。

他正胡思乱想，忽而瞥见一双精致锦靴在他摊前驻足。靴子上以金线绣着祥云，俨然价值不菲。李多思来了劲儿，他知道这样的主顾是不会在意钱财的，问卦是种调剂，就跟他无聊时晃晃人间一样，同为消遣。

“哟，这位公子，要不要算一卦？”

那人垂着头，仔细端详李多思摊上摆的龟甲和签筒。李多思看他不应，趁热打铁道：“求签也行，占卜也行，测字也行。一次半两，童叟无欺。”

唉呀。他念错了。晚上应该涨价，是一两的。

那人递过一锭银子，问道：“准吗？”

李多思面上一讪，顾左右而言他：“这···心诚则灵嘛，不然我替您看手相吧。”

他卜卦是没准过，看手相还是第一次，也不知道灵不灵，姑且试试吧。

那人将手伸给他。相当养尊处优的手。

一朵烟花窜上高空，砰然爆炸，将半个玉京城照得有如白日。那人微微仰首，容貌极盛，眉目不染纤尘，浅碧色的眼映着万千花火，荧荧烁烁，一片绚烂之景。

李多思眼前一亮。实话说，漂亮的人他见得多了，简无介英俊，师溪月秀丽，就连舒致清，平日里慵慵懒懒、任性不羁，相貌也是神仙堆里一等一的俊俏。他们虽各有各的气质风流，但若单纯以容色光艳而论，谁也及不上面前这位锦衣人。

李多思细细观他手相，本想问他生辰八字，只是对方身上天然流露出久居高位的尊贵，委实难以亲近，面上也无甚表情。李多思竟被他周身气势压过一头，有点当年渡劫时的惶惑不安感。

“看出什么了？”

“嗯···，”李多思沉吟片刻，而后说道，“这位公子，您姿性英敏，智谋双备，祖上余荫庇佑，志现一方，必破诸难，可说是贵不可言。只是···”

“但说无妨。”

“只是亲缘多破兆，浮沉不定，兄弟分离，恐怕···一生孤独。”

那人点点头，等他未完的话。

李多思被他眼睛一盯，不得不说下去：“您命中有一混沌数，机变全在此一关。若破，则平安无虞；若困，则内生波澜，终生困苦。”

“原是如此，多谢。”

锦衣公子脸色不变，李多思的一席话对他而言好似老生常谈，不知听过多少遍。他朝李多思点点头，转身便走，拥挤的人群自动为他分出一条道路。

他走上天净府的高台，拾起鼓槌击打在鼓面上，沉闷厚重的鼓音铺开弥天大网，鼓面震颤着，将空气弹得稀薄。

第二轮烟花从玉京城的各个角落飞出，人群好似无头苍蝇，在目不暇接的灿烂中顾此失彼。

那人站在城头，举樽以助宾客。

玉京城主，舒楹。

今日算了一卦，完成的还不错。李多思收了算命幡，闲闲在路上散步。途中看见几家没关门的糕点铺子，顺手拿舒楹付的钱称了些糕点，打算留给自家妹妹吃。毕竟今晚上他就要回南海了。

他走了一半，又想起来小夜的药快吃完了，做哥哥的还是一次张罗好更省心。从城西走到城东很远，小夜要去药铺子不知道要多久，还总是舍不得花钱，说是要留着几匹布，她想做些新衣裳。

姑娘大了，留不住啦。

李多思一边叹气一边走，月亮陪着他。他忍不住想起月宫里的桂仙，上次宴会她给的桂花酒实在太香了，他没舍得喝，埋在院子里的桃花树下，等小夜出嫁了，就作嫁妆送给她。

他脑子里念头繁杂，把走路的意识挤到边角，一条路走得很慢很慢。他知道自己是不想离开玉京，不想离开自己唯一的亲人。

但南海治水的事，也不能全丢给师溪月。七七四十九卦是一回事，回去是另一回事。

他无意往天上一望，只见一道白光贯穿天宇，随即天际云层涌动。简无介的神龙车居显出个雏形。

这么大阵仗？

李多思捏了个法诀，出现在凉亭里，他妹妹躲在柱子后头，眼眶泛泪。

“舒檀···”

“别担心。无介已经去了，你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

李良夜只说她看见一只箭矢破空而来，却看不见射箭的人在哪里。舒檀挡在她身前，叫她躲起来，而后一个人孤身出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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