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1/2）
“宣林贵妃入殿——”
太监的高唱声中，银钗素珠，一身华贵青烟披帛留仙裙的林如雪踏上了最后一级白玉石阶，她微扬下颌，媚眸半垂，倨傲而慵懒，却是红墙琉璃瓦间所有人眼中一道绝美的风景。
“见过贵妃娘娘。”立在寝殿门外的十七皇子向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而后小步上前低声道：“太医说，父皇，怕是就在今天了。”
林如雪面色不变，难得抬眼看了十七皇子一眼，片刻后才露出极其艳丽的微笑，她的声音很轻，似有似无的在十七皇子耳边滑过：“那么，恭喜十七皇子。”
她的声音拂耳而过，十七皇子怔了一下才更加恭谨的弯腰说：“小王斗胆，请贵妃娘娘借一步说话。”
林如雪似笑非笑的望着谨慎的十七皇子，唇角勾起媚人的弧度，眼中却并无多少笑意，借步与他走向回廊。
廊下无人，十七皇子先向林如雪行了大礼：“小王多谢贵妃娘娘成全，谢娘娘在宫闱之中保全小王性命，为小王夺得皇位。”
林如雪恍若不闻，她下颌微扬目光悠远的望着南方的天幕，遗世的仙姿立在青灰阴霾的天空下，与飞扬跋扈的琉璃檐角形成绝美的构图，一身素白的拽地华衣，更让她看起来如霜如雪般高冷。
十七皇子埋首侧眼窥去，心中所想，亦不过是难以出口的倾慕，只觉她不说话的时候，确是这样孤高冷傲。
“不谢。”林如雪淡淡的出了口气，“只要十七皇子不要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就好。”
“自然不敢食言，待我荣登大宝便立即出兵扶桑，为娘娘彻底剿灭渡海逃窜的太平教匪首，为您报灭族之仇。”
林如雪闭目片刻，说不上是怎样的滋味，灭族抄家少年流离，一生的身不由己，这仇怎能不报啊。
“十七皇子这样说，我很欣慰。”林如雪说完便转身向正殿走去。
“娘娘……”十七皇子两步追上去，他的喉结翻动着，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半晌才说，“父皇宾天，娘娘……若是我为娘娘复了仇，娘娘可还有什么打算？”
二十七岁的林如雪停下了脚步，天生风流的眉眼中无悲无喜，脸上一片索然，她说话向来轻缓：“没什么打算，以后吃喝玩乐，挺好。”
十七皇子低着头，一股脑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声音趔趄的有些抖：“娘娘……娘娘难道不想荣登凤位吗，我父皇给不了的，我，我可以给娘娘，我不怕任何阻拦，不怕流言蜚语，只要娘娘应我一句！”
林如雪微怔片刻笑出了声，声音空灵的发冷，她举步上前，漂亮的手指挑起了十七皇子的下颌，低头望着他虔诚的眼睛戏谑笑道：“小王子，我助你夺位，把你当儿子，你却想和我睡觉？”
“小王，小王痴心一片。”十七皇子说完垂下眼眸，“我，已经知道了娘娘的秘密。娘娘恩宠不衰，伴驾十三年，艳压后宫，但其实，其实父皇一次也没有临幸过你。娘娘，我父皇比你大五十多岁！我对娘娘才是真心倾慕，真心喜欢的！”
林如雪的眉心轻蹙，点着他的下巴颇为无奈的笑道：“倾慕我的话，在我遇到你英明神武的父皇之前，就听好多人说过了。你看，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好吧，下辈子吧，下辈子你要是生得再好看一点，说不定我真的会喜欢上你呢。”
林如雪想，十七皇子可真逗，跟她谈喜欢，谈倾慕，她哪有资格呢，她这大起大落颠沛流离的命格，早已经没有喜欢一个人的力气了。
林如雪仰头轻叹着笑道：“我要去见你父皇了，我可真不敢、也不能辜负他乱军从中给我捡回来的这条命啊。别这么悲伤，他若知道，定要说你没出息了。小皇子，你可是要继承他戎马一生打下的万里江山呀。”
十七皇子目不转睛的送她离去，又伤心又痴迷。有些人就是这样，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之间皆是无限的风流之姿，即使拒绝也给人留下入梦般的旖旎，天生的戏谑媚骨，又步步都是潇洒姿容，如何不让人迷恋。
幽暗的帝王寝殿内，氤氲的香烟，层层帐幔后，宽大的龙床上，须发皆白的老皇帝面色晦暗，双目紧闭，龙钟的老态尽显于前。
林如雪在床前跪坐下来，伸出漂亮的手指轻抚老皇帝散乱的白发。
这个已经古稀之年的王者就是她伺候了十三年的大齐开国皇帝。多么强大的男人啊，可惜金戈铁马，铁血强权，终究也逃不脱岁月的摆布。
“阿雪。”老皇帝即便时日无多，语气也还是沉稳而强硬。
“陛下。”林如雪像往日一样唤了一声，唇角浮起清浅的笑。
“念。”老皇帝说罢，身边的宦官立刻宣读了册立十七皇子为太子的圣旨。
“你满意了吗？”老皇帝闭目问她。
林如雪低下头微笑道：“谢主隆恩。”
老皇帝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哼声，叹着气睁开眼睛，仔细端详着林如雪道：“朕就要死了。”
林如雪点头：“臣妾知道。”
“你，跟了朕十三年，有件事你早就想知道，却不敢问。”
林如雪垂眸道：“陛下不想让臣妾知道的事，臣妾不问。臣妾谢陛下，十三年来，承蒙陛下恩宠。”
“恩宠？”老皇帝冷笑道：“朕把你带在身边形影不离，什么都教给你，什么都依着你，可唯独，对你没有恩宠。”
林如雪一怔，心中不免好奇，难道老皇帝终于肯告诉她疑惑了十三年的答案吗？
老皇帝感叹道：“朕一生戎马，尸山血海无所畏惧，生死早已置之度外，而今，却有一样惧怕……”
他抬起枯槁的手抚摸林如雪光滑美丽的脸，发青的面色带上自嘲的笑意：“朕怕朕在地下也不敢让她知道了这份禽兽心思。所以阿雪，还是你继续陪朕吧。”
“什么？”林如雪辅一听这句话未曾明白，待她有所领悟，老皇帝却已经咽了气。
“传皇上遗旨，贵妃林氏，殉葬。”
什么？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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