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1/2）
贞和四十年京城深秋，薄薄的白霜侵蚀门前石阶, 一个女子领着三四岁的男童站在门前。
傅三省从外地连夜赶路回来, 看见门前女子疑惑一会儿，忽然扬声：“周娘子？”
周枣儿回头看见傅三省松口气：“看来没找错, 果然是这里。”
三省翻身下马牵着缰绳走到周枣儿身边：“怎么你一个人, 李家大哥呢？”
周枣儿扯扯嘴角想笑，却到底没能笑出来, 终是寒暄：“几年不见我来看看大家，段婶儿六妹在不在？”
几年？明明才一年多点, 而且北舍离京城将近两千里, 她一个妇人领着孩子找来……傅三省心里一沉，脸上却很周全一边上前拍门，一边笑到：“夫人，少夫人都在，老爷这会儿上朝去了, 少爷应该在翰林院。”
穿着绸衣的门房拉开大门, 一人替傅三省牵马, 一人笑着招呼：“傅爷回来了, 这是？”
傅三省笑道：“咱们少夫人娘家五姐，你们称呼周姨奶奶。”
门房唬的纳头便拜：“原来是北舍的姨奶奶来了，小的有眼无珠。”
没见过这种场面，陶儿吓的直往周枣儿身后躲。周枣儿从荷包里摸出两粒碎银子, 傅三省挡了掏出几枚铜钱：“我替姨奶奶赏的。”
周枣儿抱起害怕的陶儿, 对傅三省笑笑：“麻烦你了。”
两个人边说边往里走：“这宅院看着不错, 挺气派的。”
京城里的五进带跨院宅子自然气派，傅三省笑着没说话，领周枣儿去跨院：“少夫人天天念叨你，见了你一定高兴。”
周枣儿抱着陶儿笑：“一年不见你性子变得开朗了，比以前爱说话，对了，你家下人怎么称你傅爷？”
“这个说来话长……”傅三省看看出现在眼前的院门“少夫人院子到了，以后有空告诉你。”
廊下玩翻绳的小丫头子，扔了绳子欢快的迎出来：“傅爷来了，这位奶奶是？”小丫头一双眼睛明亮闪烁，好奇的上下打量穿着普通的周枣儿
傅三省打断她的目光!“快去告诉屋里伺候的姐姐，北舍周姨奶奶来了。”
“北舍周姨奶奶，我知道呀!”小丫头欢快的往上房跑，边跑边喊“周姨奶奶来了，北舍周姨奶奶来了。”
准备去上房给婆婆请安的柳子君只当自己听错了，反复确认后冲出正屋：“五姐!”
姐妹两久别重逢喜得几乎落泪：“陶儿又长高了，阿牛哥呢？”
周枣儿喜悦的神情一顿，摸摸旁边好奇的小丫头：“这是幸儿吧？五姨第一次见这个给你玩，一支小小的金镯套到小姑娘手上。”
“长的可真漂亮!”周枣儿真心实意感叹“比你娘小时候还要漂亮。”
幸儿大名傅佳仪确实很漂亮，别的不说单那双妩媚的凤眼长大后不知要迷住多少人。周枣儿笑着夸幸儿，旁边柳子君的心慢慢沉下去。她吩咐奶娘、大丫头带几个孩子下去，等屋里没人问周枣儿：“出什么事了，要你千里迢迢带陶儿过来找我？”
周枣儿扯扯嘴角强笑：“就不能是我想你了？”
柳子君默默看着她，周枣儿在这沉默里慢慢红了眼眶，眼泪一滴滴流下来。
“还是傅叔看人准，当年他劝我对李阿牛留一手一点没错。”
当年，当年有多远呢，傅博渊在北舍三年放开手脚，让北舍成为本朝皮毛第一产出地，第一牛羊产出地。边境快速富裕起来，银钱换来粮食魏长广得以扩充兵力。边境兵多将广，外族被打的倒退数百里求和。举国欢庆之时太后无可奈何只能退让，傅韵浓从冷宫出来晋封正二品荣妃，傅博渊直接飞跃正三品吏部侍郎。吏部隐隐六部之首，评定天下官员，这圣旨到北舍引得满城张灯结彩。
能让百姓吃饱穿暖的官，就是好官!而傅博渊是不仅让北地人吃饱更是变得富足安定。
人们奔走呼告，傅大人真要当官了!就有人解释过吏部有什么不同：吏部官员最重要是清廉会看人。
周枣儿接过柳子君递来的帕子擦掉眼泪：“傅叔说李阿牛看人总有鄙夷的感觉，这种人爱虚荣不可靠。”
许是这两个月眼泪流干了，周枣儿再没流泪只是恨恨的把帕子拍到桌上：“那一年北舍还没有那么多大小商人，傅叔劝我在北舍开客栈……”
张远峥到北舍第二年春，傅博渊劝周枣儿开客栈。选县里最好的位置，傅家还资助几百两，开出一家两层楼十几个小院的大客栈。当时人都觉得周枣儿疯了，北舍会有客商来吗？
可是不到两年贩皮毛的，贩山货的，贩药材的，贩牛羊的，贩茶盐的……周枣儿发了。现在又和外族停战通商，北舍的繁华让人意想不到，周枣儿更是赚的盆满钵满，可那大把银钱却引来灾祸。
李阿牛无意中救了一位五品将军的独子，将军为了感谢给本就服役的李阿牛军中一个七品官阶，负责后备军库。
如此李阿牛腰缠万贯又有官身，就有美人送上门。
想起这些周枣儿就愤恨不已：“说什么读书人家的好姑娘可以改换门庭，将来生了儿子考上状元也是我的诰命，我呸!”
周枣儿看向柳子君：“小六，你不知道有多恶心，想娶读书人家姑娘早干嘛去了，这会儿有钱有出身倒是想起来了!我跟他说，瞧不起我就和离，然后爱干嘛干嘛去。”
“结果那王八蛋竟然偷偷养外室，上个月那女人大着肚子哭哭啼啼找上门，求我贤惠大度，我呸、呸、呸!”周枣儿似乎被什么恶心东西缠住，呸个不停。
“啪”一声脆响精致细瓷茶碗砸到地上，柳子君眉目冷淡，似乎砸了茶碗的不是她：“和离没？”
周枣儿还没回答，窗外传来段金珠的声音：“怎么了，枣儿难得来一趟怎么还砸东西呢？”
两姐妹迎出来还没屈膝见礼，段金珠拉住周枣儿的手喜欢不已：“几年不见，想死段婶儿了。”
几年？请来段金珠的傅三省忽然觉得，夫人和周枣儿说不上来哪里相似。
“想什么，想着去采菌子啊？”周枣儿笑嘻嘻任由段金珠上下打量，柳子君掀起帘子请两人进去。
傅三省看着两个大丫头从厢房出来，瞟了空荡荡内厅一眼，地上只有四溅的碎瓷残渣。周枣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几个人进屋，傅三省默默接过笤帚扫地上碎瓷，段金珠又是紧张劝柳子君：“你五姐千里迢迢来看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要砸东西。”
周枣儿拉着段金珠好笑：“怎么段婶儿没想着是我砸的？”
“哦”段金珠拍拍周枣儿手想了想“那没事，有什么气撒出来就好。”
毫无由来的护短忽然就让周枣儿心软成泥，泪水流出来无限委屈：“李阿牛养外室。”
傅三省扫地动作一滞。
段金珠听的目瞪口呆反应过来直接把周枣儿抱进怀里：“不哭，叫你六妹收拾他。”
傅三省把收拾好的东西放到一边：“我记得当初客栈是周姑娘用自己嫁妆银子盖的，傅家也是把银子借给周姑娘，和李阿牛没关系。”
“钱财他一个子儿也别想”周枣儿从段金珠肩上抬起头“问题是陶儿怎么办？我不想把陶儿给他。”
柳子君道：“给魏将军去封信就好，他那官职来的不明不白，想要留着就放弃陶儿。”
傅三省原本打算请命去北舍替周枣儿和离清产，可是清泰夫人让他停下脚步。
清泰用两年快乐无忧的陪伴打动张远峥，她和张远峥的姻缘也是感人。回来后张文昌不同意他们婚事，安乐知道原因后去请皇帝取掉自己县主爵位，这样就不会影响张远峥前程。
张远峥知道后想了一夜，上奏皇帝请求转到翰林院做个修撰。他告诉安乐自己并没有什么远大抱负，能守着妻儿编撰史书平平稳稳的日子就很好。
为此张文昌顿足不已，要知道张远峥那时候在钱袋子户部是正六品主事，正是锻炼人的时机，转到翰林院一辈子修书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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