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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孩子(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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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老太的一声洪水要来了, 仿佛打开了一个什么开关, 刹那间暴雨过后宁静的小村庄沸腾了起来,人喊狗吠, 还有各种鸡鸭牲畜的叫声。

王国栋已经慌了手脚, 他嘶声问道:“娘!咱咋办?”

韩老太白着脸四下搜寻:“往高处躲!”

哪有个高处?他们这地方是平的不能再平的平原, 方圆百十里地, 除了平桥水库旁的小土包云山,再没有任何一处高地。

隔壁的邻居都开始往屋顶上爬了, 王国栋看着倒塌的鸡窝, 屋顶也不安全, 土坯墙被暴雨泡了七八天,在洪水里能撑多久?

他拿起墙上挂的一卷麻绳交给韩老太:“娘,搂紧我!”

他背着自己老娘开始爬院子里的老榆树,这棵榆树在灾年给了他家多少生的希望,榆钱、榆树叶子、甚至榆树皮都被他吃过。

给国芝准备嫁妆的时候, 他娘说伐了这棵树给他妹子做板箱,被王国芝拦下了。

她对这棵树有感情, 宁愿不要嫁妆也不能伐了这棵老树,希望这一次老榆树也能再给予他庇护。

爬到了树上的时候王国栋已经能听到洪水的咆哮声了, 连绵不绝的隆隆声仿佛连续不断的雷声。

王国栋颤抖着手抖开麻绳把韩老太和树枝胡乱缠在一起, 勉强打好一个结,洪水就像堵墙一样朝他劈头盖脑地砸了下来。

一瞬间他的思维一片空白, 只感觉身体被重重地撞在了旁边的树枝上, 他伸手抱紧了树枝, 但他那点力量在洪峰面前不堪一击。

他被洪峰裹挟着往前去,水里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好几样东西撞在身上,疼得他直咬牙。

他屏住呼吸奋力往水面浮去,等在水里露出头来时,他已经被洪峰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远处有露出水面的树梢,他挣扎着想游过去,庞大的水流根本不顾他的意愿,一路裹着他向前。

前面就是铁路了,一排整齐的电线杆露在水面上,王国栋在水里费力地调整着方向,老天给他留了一线生机,他抱住了一根电线杆。

抱住电线杆之后他赶紧往上爬了一小截脱离了水面,电线杆在洪水的力量下一直微微地颤抖,他也跟着颤抖,做好了随时再掉到水里的准备。

万幸电线杆撑住了,也不知道在电线杆上蹲了多久,就在他觉得自己再也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水势平缓了,水面也慢慢降了下去。

他爬下电线杆开始连游带走地往村里赶,放眼望去,齐胸深的水面上随处可见漂浮的人畜尸体,破烂的家具残骸,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

王国栋回到村里,土坯房早已不见了踪影,万幸老娘还在树上被好好地捆着,他爬到树上解下老娘,母子两人抱头痛哭。

他以为这就是灾难的全部了,却不料洪水过后的粮食短缺和疫病,又把刚刚逃出生天的人们抛回到了地狱里。

想到这里王国栋已是泪流满面,他拿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只想放声痛哭一场。

现在村子里有了礼堂,洪水来后大家都能有个高处可避一避了。

礼堂还将被当做大队部的粮仓,洪灾过后人们也不用再去黄泥汤里挖掘可吃的牲畜尸体烂红薯了。

好兄弟李志军的姥爷一家都不会被水淹死了,五十多岁的尿罐大爷也不用为了给最心爱的小孙女王有玉省口粮把自己吊死了。

像褚天逸、王有玉和他娘韩老太一样感染了疫病的人,也不过是因为洪水过后水源都被污染,喝了不干净的水罢了。

王国栋靠着楼顶的护栏滑坐在地上,他抱住双腿把脸埋在膝盖上无声地流泪。

建好礼堂后他要在各个公社里推行压水井,到时候请专业的机器钻井队来打25米的深井,就能避开水源污染的问题。

那些或苍老或稚嫩或平凡或俊俏的面孔,会继续在这块儿黄土地上生活下去,再也不会变成官府的报告书上那模模糊糊的数字。

洪水过后全国各地赶赴本地参与救援的人,也不会变成县城大街上那冷冰冰的纪念碑。

王国栋抬起头仰着脸,眼泪顺着眼角流到脖子上又落到衣襟里,他望着天空无声地低语:你既然给了我改变的机会,我就会尽力,尽我全力,一定会改变!

发泄了一会儿情绪后,他擦干净自己脸上的泪准备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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