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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见面最终不欢而散。
前脚刚回府,后脚圣旨便到了,那是一道措辞严厉的禁足令,从今往后我都不得踏出王城一步。
来传旨的宦官是我的人,告诉我陛下兴许是在气头上,等回头服个软哄两句说不定气就消了。
我摇摇头,这次情况与以往有着天壤之别,他是铁了心不准我离开。
我并未跪下接那道旨意,而是拿过宦官手中圣旨展开,凝望着熟悉的笔迹,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将那锦帛撕扯成两半。心知这样只会激怒他,可又不得不这么做,佞臣录里最不缺的便是抗旨不尊。
我再次进宫想要同他讲道理,可他却拒而不见,只派了宦官为我送来手炉大氅,叮嘱我回摄政王府的路上多留意脚下化了一半的寒冰。
抬头望向远天,彤云酿雪,宦官将大氅为我披上,几欲开口又不敢明面上告诉我什么,神色有些为难。
我抱着手炉在他的寝宫外站了许久,守在殿外的内侍宫人都忍不住劝我,天寒地柝的,王爷当仔细着身体,陛下并非不愿见,只是真的不在宫中。我便追问他究竟在哪里,宫人皆叠声说不知。
正巧与我政见相左的内阁首辅也在,他本想求见陛下,禀告有关新法的事宜,闻言厉声指责我居心不良,就算是已无曾经的滔天权势,也依旧有着不臣之心,竟连圣上行踪都要探听。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在外人眼中摄政王曾将先帝幼子当做傀儡培养,权倾朝野迫害忠良。值得庆幸的是,幼帝长成,励精图治雷厉风行,硬是将岌岌可危的皇位重新夺回手中。如今的摄政王不过是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再也无法将年轻的帝王操纵在掌心。
这么多年下来,除了他外,我竟无一可倾诉之人。
我对首辅的责难充耳不闻,又问了一遍陛下是否真的不在,得到相同的答复后便转身离开。
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
送我出宫的宦官不知为何将我引至御花园,他将雪伞塞入我手中,冲我使了个眼色后匆匆告退。
抬眼望去,湖心亭用来阻隔风雪的帘子被悉数放下,其中人影绰绰,却是格外熟悉,我撑着伞想也没想便向亭子走去。
我将雪伞搁在一旁,掀起帘子,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那双浓重如墨的眸子,不由微微一窒。
亭中温暖如春,先前落在身上的冰粒很快便化了。他望着我微湿的发梢笑着问我,是不是又下雪了?
若是放在昨日,我还能同他玩笑几句,可偏偏早些时候他将一通掏心窝子的话,让我不得不去直面被刻意压制的情绪。现在见他的笑容,顿时心中又是另一般滋味,至少我是笑不出来的。
我胡乱地应了一声,开门见山地道明自己的来意。
他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静默倏地蔓延开来,只有一旁用来煮酒的红泥小火炉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醇厚的酒香慢慢氤氲在空气里。
良久后他才再次开口,说他不想听,让我切莫再提。
我后退半步,解下大氅,然后跪伏在地,向他俯首恳求道,陛下如今已能独自执掌朝政,臣可功成身退,还望陛下念旧日情面,遵守先帝承诺,还臣自由。
这是我第一次在朝堂以外的地方跪叩他,唤他陛下,与他君臣相称。
他敛了笑,衣料摩挲声过后,一双流云皂色锦靴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他俯身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仰望他,俊朗冷厉的眉眼与当年扯着我衣袖叫我小叔的那个孩子再也无法重叠。
他说若我肯喝下桌上的那杯酒,便放过我,前尘往事一笔勾销,我与他之间再无瓜葛。
透过他暗沉沉的眸子,我看到了倒映在其中面无表情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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