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2）

关于她“诞生”之后的记忆，月见祈每次回溯，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魔女是诞生自虚无之中、由欲望与克制所孵化、最后扎根于真实的生物。

就好比作为人类这一群体的祈求集结而生出的“回避破灭”的阿赖耶，和身为这颗星球自身的愿望“延长生命”汇集而成的盖亚，魔女是这个世界的欲望凝结催生而成的生物，是另一种以生命体的形态现世的力量漩涡。

这也就意味着，在同一时间点上，只会存在【一个】魔女。

——距离上一个魔女死去已经过了多久呢？

在月见祈，不，在伊得海拉从虚数空间中孵化出来降临于人间的时候，这个问题也就失去了所有意义。

大概也没有多久。

她产生【意识】的那一刹那，无须知识，从体内存在的“欲望之海”的力量就能大概窥探到现在这个世界中人类欲望的体量是多么骇人和不可想像的一种程度。

魔女孵化的速度已经与过去不能同日而语了。

她大概也是人类文明史上存在过的力量最强的魔女。

但是即便如此。

伊得海拉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苏醒时，就已经无限度地接近着死亡，或者说，被杀死的结局。

＊

熊熊燃烧的烈焰。

——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熊熊燃烧着、仿佛能够焚尽一切的来自地狱的烈焰。

她全身赤/裸地躺在一片被焚毁、崩塌了的废墟里，到处都是人类凄惨的悲鸣和死亡降临时恐惧的哭号。

人们都在四处逃窜着、躲藏着，根本没有人注意一个新生的生命正毫无遮掩地躺在那里——不，也有可能他们注意到了，然而没有人会为她分神。

因为这毫无用处。

伊得海拉还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具刚刚死去的尸体，目光空茫茫地望着被火光照亮如白昼但却依旧漆黑一片的天空。

这是一片被烧焦的土地，一座被烧焦的城市。

但是她感知到了——

啊啊，如此强大的魔力，可以说是超越了身为“大源之体”的魔女所能承载的极限的、极限之外的极限的充满了此世之恶的魔力。

黑色的太阳和黑色的天空与燃烧着的城市互相照耀着，带来的却是可悲的死亡和罪孽。

灵脉已经濒临损毁了。

这个世界让她孵化诞生的时候应该没有料到这一点吧。

伊得海拉感知着淹没了这片土地的魔力，大概也能猜到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传说中的“万能的愿望机”竟然带来了污秽至极的黑泥。

确实是一出非常荒诞离奇的戏码。

她虽然不怕，但是被那承载着此世之恶的黑泥所吞没的话，也免不了被它所污染的下场，也许还可能会死。

......没想到她才刚刚“出生”就可能会被杀死。

伊得海拉感觉自己被这个世界所戏弄了，然而她对此只能接受。

躺在那里，她想了一下，好像除了逃进“欲望之海”和逃跑这两个选择之外，就只有等死。

她站了起来，环视一圈，除了废墟、烈焰与被烧焦的人类残骸之外，没有其他东西。

......应该往哪里走呢？

魔女漆黑如夜的长发垂落着，稍微遮蔽了一些她雪白的胴体，在这噩梦般充斥着哀嚎与痛苦的场面中，吊诡而艳丽得仿佛百鬼夜行中的鬼女那样令人生畏。

伊得海拉看向了人们逃窜的主要方向，直觉却告诉她不要向前。

.......应该，往哪里走呢？

“——啊。”

突然，一个纤弱而又年轻的声音清晰无比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你是......魔女......吗？”

就像是“真名看破”，在那个声音说出那两个音节的一瞬间，伊得海拉突然感觉到了肋骨下那颗不断跳动着的心脏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破裂开了似的，古怪得让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心口。

她转过身来，看向了那个出声的人。

然后——

在几乎能将这颗星球点燃的冲天火光之中，她居然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那张面孔上不知道混杂了多少种情感，让刚出生的魔女第一次出现了类似“困惑”的情绪。但她的确又清晰地感觉到了他身上那股最强烈的、好像还被困在梦境之中的感情。

明明只是个如此文弱而又矮小的少年。

伊得海拉越发困惑起来，血红的双眸注视着他，嘴唇微微张开，说出了魔女诞生之后的第一句话：

“啊......你，正在为什么而痛苦呢？”

她问道，纯粹只是出于困惑而已。

“又在为什么而快乐呢？”

但她并没有得到少年的回答。

因为他的脸已经烧成了比周围的烈焰还要亮的颜色。

然后，伊得海拉不合时宜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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