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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阴阳楼(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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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阗黑如墨,灯火上的夜幕如同柔软的黑色天鹅绒,而灯棚上生出的阴影,黑沉更在夜色之上。

宛如胎儿在母体中缓缓生出头颅四肢,随着歌声唱和,阴影悄无声息地摇曳生长,渐渐向四周空间延伸,复又凝实。

恰似天公执笔,天地皆为纸砚,泼墨般的沉沉阴翳蜿蜒游动于夜色,寥寥几笔勾勒出亭台水榭,花鸟楼阁。信手写意是它,工笔描摹亦是它,那团墨色被看不见的手拨弄着,逐渐绘出细节,纤毫毕现。

那变化精巧绝伦,却又快速起落于几息之间。一座黑色阴影勾勒成的宅子悄然笼罩了这片土地。

所有人都被罩在了这座宅子里,他们已经不再站在翻新的竹枝祠前的空地上,而是被包拢在突然生出的庭院中。熊熊烈火前的石碑依旧是那一块,但岁月的痕迹退潮一般从上面撤去,光洁的石碑右下角,但见一抹翠竹扶风而立。

今人之物为骨,旧人之物为魂。

萧鼓笙歌唤醒了沉睡的旧物精魄,它怡怡然降临于这副重塑的筋骨之上,睡眼惺忪的看着这些叨扰清梦的人。

唐征轻轻踏了踏脚下的地面,触感依旧是深软绵绵的草地,低头看去却是一大块一大块的青石板。

煌煌灯火依旧照亮着纸糊的灯棚,灯棚内却像播了一场老旧的露天电影,里面的娇艳女子成为了投影布,朦朦胧胧的映出和当下截然不同的画面。

那是一位青年男子。

灯棚里映出的画面俱是半透不透的影子,那男子亦是。他高挑瘦削,宽袍广袖,长发曼垂,笑意宛然。他就在那灯棚短暂搭成的戏台里慢慢走着,时而案前挥毫泼墨,时而抚琴晏晏笑歌。周遭人声喧嚣,他温柔笑意却如山涧清泉,极闹中亦极静。

“那是郑生。”唐征面色凝重,一瞬不瞬的看着那个温柔微笑的青年男人,低声说:“这是栋阴阳楼。”

阴阳楼,顾名思义,一栋楼兼事阴阳。阳者为表,日日矗立地上,众人皆得见;阴者为里,需要在特定的情境下才能被唤醒,这时候术士们借助特殊的工具就能看到阴阳楼里的阴楼,普通人却是看不见的,只有一些感觉灵敏的人会察觉到气场不太对而已。

池寒和唐征看阴阳楼倒是不需要借助工具,两人没有妄动,依旧站在原地,把这栋阴阳楼仔细打量了一遍。

这是间规模并不大的宅子,只有一进。这一进院内亦只有正房一间,格局甚至可以说是简陋,无甚奇巧。而这庭院却颇费心思。借几步远处石池溪的便利,因势为假山小渠,便植花木。原本作厢房的位置一侧是一段不长的游廊,两侧高低扶疏砌着花栏,上面亦是盆栽的四时花草。因着只是影子,唐征并不能完全辨认,但依稀也能看个大概,庭院虽小但四时衣花,颇负情趣。

另一侧,由正房旁绵延至房后的,俨然是一片修长高挑的竹林,竹林前正是那块曾经土中发掘出的旧碑。

一边团花簇锦,四季风月俱揽怀中;一边风骨傲然,百年萧索皆作笑谈。二者极矛盾又极和谐,从左及右,仿佛人自少年时期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再至时乖命蹇隐逸不仕,最终荣辱沉浮各自流入穿门而过的淙淙流水,百岁如流,诸事冷灰。

唐征忍不住赞叹道:“小寒,你看这院子,实在是绝了。这郑生其实也是个挺有情趣的人嘛。”

池寒点头道:“是啊,这庭院实在不大,地形也无关奇巧。平地上起这样一个巧妙绝伦的庭院,这郑生名噪一时确实是名副其实。”

话音刚落,一直自顾自烹茶抚琴的郑生虚像,忽然间像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一样,抬起头来冲两人粲然一笑。

池寒细瘦的脊背霎时间绷紧了。唐征安抚的把手搭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

郑生的虚像确实是看见了他们两人。他似乎对有人能看见他非常诧异,疑惑的眨眨眼,又温柔的笑了起来。

灰暗的阴楼因为他这一笑平添光彩,如同一阵风吹走了附在表面上的沉沉郁色,以郑生为中心,色彩辐射着染满了整个庭院,确实如同唐征之前想的那样,团花簇锦,美不胜收。

郑生自灯棚中翩然而出,穿透人群一路而来。他仿佛一个行走的小黑洞,一路上连光芒都被他的身形吞噬掉,又无知无觉的自他背后再次出现。

他面容俊美,菱唇饱满嘴角上挑,合着那双同样微微上挑的眼,天生就像带着股笑意。

“有客来此,失之远迎,失敬失敬。可愿与生共饮一杯?”

郑生走到二人面前,深深一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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