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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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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绰愣了一下。

露台景致很好,月色清凉如洗,被冬风渲染一遍,却添了几许入骨寒意。男子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明显有些颤抖,唇瓣翕动之间,似乎也褪去了一点血色:“曦玉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竹玉心跳亦然加速,面上却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比起眼前人眸中难掩的慌乱,看来实在镇静许多:“我还想问问沈大公子是什么意思呢?”

所谓真相,仅仅只隔了一层面纱。

沈绰心窒一瞬,手掌沁出细微汗珠,此刻死死握住扇柄,不禁有些黏腻:“我的意思……”急着想要说点什么,却不知如何启唇。

竹玉微微一蹙眉头,神色很快安宁下来:“公子方才说了好一长串话,却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人?”

该来的从来逃不过。沈绰心思烦乱没底,人却是机灵的,只一句提点便明白了眼前姑娘话中所指究竟是什么。

于是深吸一口气,“竹小姐她……的确曾是我的夫人。”

好一个“曾”夫人。竹玉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手中罗帕却下意识攥紧了一些:“……然后?”

沈绰停顿数秒,竭力组织着语言:“到底家族联姻,竹小姐嫁入公子府后……我们总共也没见过几面。”话音至此又歇了一歇,“现在回想起来,关于前夫人的离世,我虽不知何缘何故,却也实在愧疚;亦不曾想上天戏弄,昔日一番好意竟造就了如此不可挽回的局面……”

“好意?”竹玉听到这样两个字眼,几乎本能地反问了一句。时过境迁,物换星移,既然有幸重来一生,她便要弄明白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绰不解竹玉出于何等心境对自己的“亡妻”如此关心挂怀,当下微微一顿,轻声叹了口气:“有些事情说来话长,姑娘若想听,沈某可细细告知。”

于是一段经年尘封的过往在两个当局者面前重新揭开;于是竹玉渐渐明白过来,那个苦苦追寻的真相,也许从来都只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

“我沈氏一家算京都德高望重的名门贵族,奶奶对我的婚事自然挑剔上心的紧。昔年相中竹家小姐又与其签订婚约,也是看好竹氏于北亭一带的声名影响;可到底天意难违,婚事敲定后不久,竹家陡然遭遇横祸,被皇上一纸圣旨颁下彻搜——名为访查,实则抄家。”

“事发突然,奶奶碍于颜面不好取消婚约,却也不愿让一个’罪臣之女’嫁入公子府作女主人。我大致了解事情始末,心道竹家小姐也是可怜之人,便同奶奶好说歹说规劝了一通,达成妥协叫姑娘无论如何先嫁进来,躲过眼前这场世家横祸再谈将来。”

“成亲办得低调,一抬轿子月黑风高时候悄悄送进了后门儿——倒也不是怕旁人知道我娶了这样的妻子给沈家丢脸面,而是想着一场联姻罢了,我不喜欢竹小姐,竹小姐也未必心悦于我;如今嫁进来只是权宜之计,他日竹姑娘若遇到真正爱慕的人,也不必被冠上已婚妇人的头衔,可随意再行婚嫁。”

所以谁对了?谁错了?竹玉愣愣听完一大番话,搞不清楚,摇摇脑袋,多年的委屈溢上心头,刹那晕红了一双眼眶。

后面的事情她都知道。可她还是想听他说。

“只叹造化弄人,事与愿违……”话语至此,沈绰又是一阵叹息,“竹姑娘嫁进公子府后,我们未行夫妻之实,一年中连见面的日子都是少的。我本以为她有沈家主母的头衔,生活就算不处处顺心,也该过得荣华自在;可没多久听到的却是她离世的消息……”

“我原不了解来龙去脉,只以为是姑娘身子弱的缘故;如今多方打听查探了一番,才知道此事背后或许另有隐情,而她在公子府的那些年……也受尽了旁人的欺凌白眼。”

“……所以呢?”竹玉死死抿了抿嘴唇,开口每个字都很艰难,仿佛在极力克制什么。

沈绰敛起一双墨色眸子:“所以我心怀愧疚,也惋惜悔恨。到底斯人已逝,再多的追悼看来都是无用,如今我既知道了这些,能做的便是继续追查下去,无论如何也给竹姑娘一个交代。”

竹玉听了这话,身子微微有些脱力,看来清瘦柔弱的紧,叫眼前人冷不丁伸出一只右手,又在还没触碰到女子衣袂的时候,颤巍巍地收了回去。

已经第几次了?沈绰实在记不清楚,也没时间细细伤感,心里“咯噔”一下,接话接得万分小心:“……竹小姐是我的亡妻,我会对她尽到本分;可谈及情字,在沈某这里……所牵萦所魂系的皆是曦玉姑娘。”

“沈某愚钝,从前不懂情之可贵,想来风流数载,终究蹉跎了年华。如今明白是明白了晚些,却依旧希望曦玉姑娘……能给我一个机会……”

看啊。好一份真挚的毫无保留的情。热烈如同痴狂的爱人,用刀子亲手剖开胸膛,剜出一颗鲜活跳动的血淋淋的心。

往事历历在目,陈情言犹在耳。竹玉吊着一口气分成几段,慢慢地、慢慢地呼了出来:“沈大公子……是这样看待亡妻的?”

沈绰郑重点了点头,言语十二分的恳切:“我虽娶了竹玉小姐过门,却从未与她行过夫妻之实,也从不曾倾心过她。”

明明是意料之中的话,可竹玉听进耳朵,总觉得哪里不太舒服。

一种很奇妙的感觉,痒痒的,酸酸的,在心尖悄然铺陈着,用越来越快的速度蔓延扩散,直至五脏六腑每一处角落。

他不曾喜欢过她。他不曾喜欢过她!

那如今这一番表白又算什么?对权曦玉?还是对竹玉?

女子轻巧笑了一声,苦苦的,开口却把刚才的话重新问了一遍:“真的这样看待亡妻的?”

沈绰不明白曦玉的意思,头点得更重:“是。”

于是那种感觉更加强烈了。强烈得竹玉觉得自己在折磨自己。脚麻了,腿酸了,冷风一吹,掀动面纱的一角,才给姑娘带来几许清明:“沈公子现在言之凿凿的,如果我揭开了面纱,叫您失望可怎么办才好?”

沈绰愣了愣,以为竹玉所言有关容貌,当下“啪”一声合起了折扇:“沈某虽不曾见姑娘真容,时至今日却已不在乎这个。曦玉你……”

“公子还记得初见面时说下的话吗?”竹玉打断了沈绰的言语,声音干脆利落。

沈绰又是一怔。

“总有一天,”竹玉模仿着那时候男人的口气,“我会让你亲自摘下面纱。”

沈绰狠狠揪了把心思:“昔日之言轻佻僭越,曦玉姑娘万万不要放在心上!”

竹玉却是笑了,笑容挂在眼角,娇媚动人之余,平添了一点其他意思——沈长熙读不懂的意思。愠恼吗?还是侥幸?又或者是静待好戏上场的……紧张期待?

一盘棋下了好久,终于走到这一步。明月楼上明月依旧,有什么东西同前世某一刹那重合,交汇在唤作“命运”的这一瞬间。

“我满足你的心愿。”几个字清清淡淡地说出口,姑娘的眸子却多了一丝深邃神光,“公子魂牵梦系了那么久,可得好好看仔细了。”

沈绰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

又一缕寒风泠泠刮过,面纱应声而落。

映入眼帘一副绝佳的容颜,明眸映衬着星月光芒,鼻梁微翘,朱唇轻点,白玉下巴勾勒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精致得宛如天上谪仙。

——是一种令人心驰也心空的美艳。

沈绰呆愣了片刻,眼神看进姑娘瞳色深处,捕捉到一丝别样又隐秘的意味。

她在期待什么?

喉结轻梗,男子一松打扇的手,面色微微失神:“姑娘这是……”

意料之中的意料之外。竹玉没有看到预想里男子惊讶的表情,自己倒有几丝讶异:“……沈公子再想想我是谁?”

沈绰怔住:“曦玉你……?”

“沈公子再想想我是谁。”一模一样的话语,用陈述的口气又说了一遍。

于是五雷轰顶,山崩地裂。又是“啪”的一声响动,折扇从沈绰手心脱落,随意敲击到地上。天生一副俊俏风流好容颜终于再维系不住,几乎刹那间被抽去了血色,只余苍白无力的嘴唇在良久缄默后,微微翕张了两下:

“你,你是……”

她本可以说些什么,却偏生什么也没有说。静静立在男子的对面,似乎等待着他亲口念出那两个字——羁绊、孽缘,剪不断理还乱。

“……竹玉。”

她是竹玉。

于是什么都不一样了。

“沈长熙。”她开口,声音又轻又淡,句子却吐露得格外清晰,“好久不见。”

没有好久不见,可面纱一揭,往事重温,再回想种种经历,一切恍如隔世。

沈绰的眸子很好看,从来带着三分灵气,人群中遥遥望上一眼,便勾走了不知多少女孩子青涩懵懂的芳心。此刻月色如旧,明亮透澈,公子的眼睛却黯淡了一些——不能说黯淡,该是一瞬突如其来的失神,那样不知所措,那样慌乱万分。

有一根弦横在脑海里,绷得太紧了些,“啪”一声,干干脆脆利利落落地断成了两半。

于是沈绰再说话的时候,声音沙哑了许多:“你怎么,怎么……”怎么还活着?几个字滴溜溜滚到喉咙口,又被某人强行压了回去。不能这么问。这话怎么听怎么怪。沈绰人震惊着,心思却清明得很——大概也是他如此关头保存的最后一丝理智。

竹玉却明白他心中的疑惑。天底下哪有重生这般匪夷所思的事情?她说了,也未必有人相信;不说,便绝对没人知道自己这些日子这些年岁的五味杂陈。

“我……”沈绰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直直站定仿佛僵硬了身子,低眉敛眸好一阵,才讲出句不太难听不太奇怪的话,“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也没用。

竹玉轻轻摆了摆手,强作云淡风轻的模样,却不知道自己的目光四处闪烁,独独不敢看沈绰的眼睛:“过去的都过去吧。”

很平静的言语,心中却一阵波涛汹涌。

沈绰面色不佳,一阵白一阵红,大脑停转了许久,现在才慢慢回过一点神来:“这些日子……你过得好不好?”

仿佛久别重逢的故人。

竹玉闻言扯了扯嘴角,从鼻腔里哼出“呵”的一声:“我过得好不好,沈大公子不知道吗?”言下之意清楚得很——这几个月难道不是你死缠烂打纠结不放?

沈绰语塞一下,不知该应什么,死死咬紧唇瓣,心里想着都到这步田地了,还不如从明月楼跳下去,死了也算一了百了。竹玉却破天荒地说了话:“我的确没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活着。”顿一顿,用余光扫过眼前男子难看的面色,又添一句道,“沈大公子别介意。”

沈绰猛地颤栗一阵,急着开口连话语都结巴了一些:“不不不,我没这个意思……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的。你还活着,我……很开心。”

竹玉挑了挑眉毛:“沈大公子真善变。方才同权曦玉海誓山盟,现在又一心一意念起 ‘亡妻’来。”

“呸呸呸。”沈绰这才抬起脑袋,抡起一巴掌作势要扇自己,声音越发痛彻起来,“我不知好歹,我狼心狗肺,我这人简直怀透了!”至此话语陡然一软,“可曦……竹玉你,你别这么咒自己……”

“方才不是沈大公子一口一个 ‘亡妻’的?”竹玉觉得好笑。

沈绰恨不得撕了自己的嘴:“我那时不知……”不知你还活着,不知你便是她,不知眼前人是心上人。

竹玉是不想告诉沈绰发生了什么的。可偏生鬼迷了心窍,月光倾洒下来,叫她无端柔软了几分。那个故事不长也不短,回顾起来不应困难,但竹玉说得很慢;也正是这时候,姑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的点点滴滴,从来和他有关。

“听完了?”明月楼外的天色愈发深沉了几分。

沈绰兀自呆愣着,眉宇轻锁,神色落寞,眸子掺杂了百般情绪,难免有些浑浊不清。

“听完了就走吧。”冷冷的字眼,冷冷地敲打在男子身上。

“竹玉!”如梦初醒。一盆凉水当头浇下,刺痛了沈绰自以为早便麻木的心。于是面子里子都不要了,一只手犹豫踌躇了那么多回后,终于决绝坚定地伸了出来,一把拉住姑娘轻轻拂起的衣袖。

“竹玉……”他又唤了一遍。很轻,很诚挚,似少年郎漫溢的真心,管它今夕何年,所思所想只有心里藏匿的女子,“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好?不好?

竹玉料到他会这样做,可一只手真正伸过来的时候,自己的心思少不了颤了一颤:“沈长熙……沈长熙。”

“你知道我是谁了?”同样的话语再问一遍,姑娘的声线微微发抖,身子却格外坚定着没有转过去,也不知是不愿还是不敢。

沈绰怔住:“你是……”

手指蓦然松了一松,姑娘的背影已经走远了。

迟来的几个字被泠泠寒风吹散,兜兜转转之间,尽数埋进了无边夜色。

“你是我爱的人。”

无关竹玉还是权曦玉,他爱的人从来只是那个她而已。

小六守在楼外反复搓动着双手,原地踱步了一圈又一圈,心里焦急得一塌糊涂。终于在第一百二十九个来回转完之后,听见了“吱嘎”的推门声。

“公子怎么样!”几乎出于本能,一句话自然而然从嘴巴里泄了出来。

回应他的却是一片缄默,和姑娘平静无波澜的一张面容。

“曦……曦玉小姐。”小侍从咂咂舌头缩缩肩膀,暗叫一声不妙,虽不知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也细心地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您的面纱?”

竹玉咬了下嘴唇,又摇了下头。步子依旧快速,却是凌乱了点。

“诶!姑,姑娘……”小六彻底蒙圈,叫两声见人没有反应,叹口气转头往露台跑。跑到了,果不其然瞧见一抹青衫莞尔的身影,远远背对自己站着,肃然之余满是落寞意思。定睛看看,还能捕捉到几丝小细节,比如那把跌在地上的折扇,比如那尾零落一旁的薄纱。

小六这下大气也不敢出,哆哆嗦嗦上前了两步,开口极其小心:“公子……出什么事了?”心底实在疑惑的紧,暗忖着就算表白失败,也不至沦落到如此难堪的地步吧?

没有人回话。沉默一直维持到现在。

小六犹豫了片刻,决定再往前走走——至少要弄明白公子到底怎么了不是?于是一凝神,一屏息,映入眼帘一张憔悴面容,半点不复往日风流笑意,冬风簌簌一过,吹干脸颊上一行干涸的泪,却吹不淡两只红透了的眼眶。

“公子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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