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宴1（1/2）

绣院前楼繁忙一片，后房的日子却挺清闲。自那晚酒宴献舞过后，权夫人再没使唤竹玉做什么，平时探视她的次数较从前减少了一些，也不知因为生意越来越好的缘故，还是精明夫人渐渐放宽了心，不似刚开始那样戒备。

人空下来，就有心思管其他事情。江柳绵同竹玉日夜呆在一起，难免生了亲近情分，对自家小姐的态度活跃了许多，说话前也少细想，往往有什么讲什么，怎么看都舒心些。

竹玉眼瞧如此变化，心中欢喜，每日以“绣房小姐”的身份过得恣意，生活比之从前的清冷，添了许多分人情味。若道实在有什么另类的地方，当属堆积在厢房红木圆桌上的礼品，一天复一天，一件又一件，有珍贵绸缎，有精细珠宝，说来奇怪，也不奇怪。

“又送东西来了？”清晨阳光倾洒，竹玉起早洗漱完毕，瞥见江柳绵捧着包装好的礼盒子跨过门槛走进来，不由柔声问了一句。边问，嘴角边露出两分不自觉的笑意。

江柳绵轻轻侧过身子，眉目弯了一弯：“是啊，也不知谁家长情少年郎如此执着，礼物不重样地送，一天也没落下呢。”

明知故问。竹玉浅哼一声，搁下木质发梳，走上前细细端详了一番：“柳绵，你猜这回该是什么东西？”

“公子何等气派，奇珍异宝之多，我可猜不过来。”江柳绵撇撇嘴，虽如此说，却还是答道，“绫罗锦绣、玉器瓷盏、钗环首饰、卷轴字画。左不过便是些富贵人家的物什。”

竹玉不置可否，纤细手指轻轻抚过包装平整的礼物，三两下勾开了缠绕一圈以作点缀的金丝红带。“俗气。”她嘟唇，口头犀利不留情面，话语却无丝毫责怪之意，温软得如同三月春风。

江柳绵看在眼里，也开始乐，一边“噗嗤”发笑一边搡竹玉的肩膀：“小姐快打开瞧瞧。”

“啪嗒”，锁扣按开，锦盒曝光，露出绵软的内里，和一纸整齐叠好的信笺。

“什么嘛。”江柳绵摆摆手，“沈公子可是没招了？竟然也同其他富家子弟一样，给小姐写起情诗来；亏他还包装得如此神秘，实在大煞风景、令人失望。”

竹玉没立刻接话，展开信纸去瞧，映入眼帘只短短一行字，笔法清秀隽永，一看便知主人从小读书习文，练得一手好功底——

花映柳条，闲向绿萍池上。凭阑干，窥细浪，雨萧萧。

江柳绵一并阅读一遍，字虽认了个八|九不离十，却不解其中暗藏情丝，开口询问：“小姐，诗句可有什么特殊含义？”

竹玉叠好信纸放回锦盒，忍笑奚落道：“温庭筠这首词写得极妙，却为描述女子深闺怀远之寂寞。他沈长熙好好一个男子，如今倒扮起小女儿姿态来。”

江柳绵听罢此话，不由一愣，咋舌道：“沈大公子实在无所不用其极。”

竹玉心思莫名一软，脑海却浮现出那日醉春楼别后市集上一番对峙的场景，面色不禁沉了几分：“这样的招数套路，沈大公子自然使过许多回，有什么好奇怪的。”

江柳绵微抿唇角，还没想好如何答话，一个温润声音抢先传过来：“曦玉姑娘未曾了解便这样说，可真冤枉死沈大公子了。”

“沈长熙？”竹玉心中讶异，猛一回头，见来者一袭白衫，绣金纹路；配锦玉腰带、手中折扇，还一副风流倜傥绝世无双的模样。

“突然造访，沈某没吓着姑娘吧？”

乍见眼前男子，竹玉嘴角尚存的笑意立刻收敛了回去：“未经允许私闯绣院后宅，沈大公子觉得这么做很有风度？”言辞冷若冰霜。

沈绰眨眨眼睛，做无辜状：“上回是我唐突，这回为见姑娘一面，沈某可特地找权夫人要了通行后院的令呢！”说着一阵倒腾，不知自哪儿翻出块像模像样的令牌来。

竹玉眯眸打量了几番，不好辨别真假，转头给江柳绵使了个眼色，见小姑娘微微点头，才知这下自己彻底无话可说了。

“姑娘不会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吧？”沈绰瞧竹玉沉默，心思不在自己身上，轻轻咳嗽以示存在感，煞有介事道，“京都北郊的赏菊宴，曦玉小姐可答应在下了呢。”

“不好意思沈公子，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竹玉被人将了一军，一时不由恼火。

“你没答应吗？”沈绰收起折扇，边说话边凑近一些，温热气息扑到竹玉耳畔：“在下不才，一共提过两回，姑娘没拒绝过，难道不算欲擒故纵？”

竹玉被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骇了一跳，忙不迭正正面上挂着的轻纱，确保眼前人没察觉异样，略有不甘地接话：“流氓才这样想！”

沈大公子阅女无数，见身前姑娘气呼呼的模样甚为可爱，心弦不禁一晃。当下弯起眼角，一双明眸奕奕看进竹玉的眼睛里：“沈某原也自矜公子身份，遇上曦玉小姐，却心甘情愿做 ‘流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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