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解1(1/2)
夜半三更,沈绰从梦中惊醒。坐起身的时候,衣衫被汗水微微浸透了些。
空荡荡的寝殿飘摇着半盏烛火,烛火倒映在墙上,勾勒出一条颀长孤单的身影。房外响起细弱断续的敲门声,伴随着一个试探性的声音:“公子,您还好吗?”
屋内男子皱皱眉头,轻叹口气,起身走了两步,揭下挂在一侧屏风上的大氅披上——夜里天凉,窗户没关紧,这工夫一阵秋风钻进来,叫人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吱嘎”一声,木门推开,映入眼帘的身影有些萧索,不复白日里光鲜亮丽风流含笑的模样。
“小六,什么时辰了?”
小侍从听了这话,仔细掰手指头数了数,回答:“公子,现在是寅时。”
再睡也睡不着了。沈绰微微闭眸,无言顿了半晌,一人径自朝前厅的方向走去。
“公子?”小六愣了片刻,在后头跟着,跟了半路才小声询问一句。
沈绰没回身,脚下步子不停,只轻轻摆摆手道:“你回去吧。我进一趟祠堂。”
——沈家祠堂。
小六缩缩脖子,再不好多说什么,站原处瞧着自家主儿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气来。风过,一颗心也跟着沉重了一点。
“绰儿来了。”祠堂并不空寂。年迈老妪兀自立了许久,听见身后传来不太沉稳的脚步声,头也没回,缓缓道出一句话来。
“……奶奶。”沈绰一袭素色白衫,肩上搭着狐狸毛的氅衣,长发轻披背后,看着无端有几分憔悴的意思。
沈老夫人叹了口气,凝视眼前列像凝视得出神,半晌工夫才发声道:“过两日去宫里瞧瞧你姑姑吧。”
沈绰听了此话,微微垂首,眸光闪过一瞬不自然之色,片刻恢复了一潭止水的宁静:“……孙儿与冉小侯王有约,这段时间只怕抽不出空来。”
沈老夫人轻不可查地蹙了蹙眉:“冉闲?”
沈绰点点头,言语难得沉重:“奶奶知道的。这么多世家公子,我同冉小侯王格外走得近些。”
沈老夫人这才转过身子,眉目间添了几分复杂神色:“你这几年在京都出尽风头,结交的朋友多了,树敌便也多了。他冉家皇亲国戚,自有横行恣意的本事,我们沈家却冒不起这个险。你最好给我消停一些,莫叫祖辈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毁在你一个人身上。”
沈绰沉默良久,听老夫人一通讲完,微微抬起眼睛:“奶奶这些话……说的可从真心?”
沈老夫人顿了一顿:“绰儿,你以为我在同你开玩笑?”
沈绰轻轻勾起唇角,平叙淡漠之间,看不出喜怒情绪:“也是。您为沈家兢兢业业操劳了一辈子,唯一的败笔就是培养出一个顽劣无用的沈长熙。”
“……绰儿。”沈老夫人一时语塞,连连叹息,“我的意思,你从来不曾明白过。”
沈绰这回接得极快:“我的处境,奶奶也从来没参透过。”
沈老夫人拂袖两下,眉头蹙得更紧,言语间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绰儿你怎么和你小姑姑一个样!”深吸一口气,咬牙狠戾地说下去,“纨绔,执拗,不认错也不低头,沈家迟早有一天断送在你们手上!”
沈绰却淡然一笑:“奶奶训|诫的对;不过有一点,她是她,我是我,沈妙香与沈绰从来没关系。”
沈老夫人敛起神色,苍老面颊上更添了几分愠怒:“这回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其他的事情我尚且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独独这一次,由不得你任性胡来。”
沈绰容色如常,没太大变化,一脸沉静平淡的模样:“说到底奶奶千百般顾忌,死活不肯亲自去见她,却也着实放心不下。”
沈老夫人没有否认,微微抿唇,华发银丝在烛火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她从来理解不了我的苦心。你也一样。”
沈绰嘴角还残留一抹浅笑:“我若是答应奶奶进宫看望她,奶奶是不是也能应允我一件事情?”
沈老夫人抬眸:“你这是在跟我谈条件?”
沈绰轻轻颔首:“差不多吧。”顿一顿,字字接道,“奶奶请别为我另寻亲事了。”
这话说得突兀,激沈老夫人忆起之前的事情,不由皱起眉头:“竹家小姐已死,你老大不小,若还不成家,打算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
沈绰收敛笑意,言语微微一沉:“纵然成了家,也难保不会再上演一遍竹氏的例子。”
至此,沈老夫人彻底说不出话来,心中陡然“咯噔”一下,藏在宽袖里的拳头也不由紧了几寸。北亭竹家的喜事原是她一手为沈绰包办的。到底身份不俗,书香门第,倘若就此结下姻亲,对两家日后发展都有裨益。
可如意算盘打得再好,难免会出岔子。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沈竹二族婚事一定,竹氏被抄家的消息就传遍了全京都每一处角落。
说出来的话是泼出去的水,原本锦上添花的喜事因一场突来变故成了尴尬而羞于见人的秘闻。于是鼎鼎大名无人不晓的沈家公子成亲了,府里上下却无一盏红灯笼、一帖双喜字,连迎娶夫人的马车都只能在夜半时分偷偷摸摸地从后门进公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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