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1（1/2）

像被人当头狠打一棒，又像自欺欺人了几个月后，第一次揭开曾经历历在目的真相。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轰”地炸开，刺激竹玉一瞬呆愣原处，双腿灌了铅一般，想仓皇逃离开，却不知该去向哪里。

傅双双见眼前姑娘的反应如此异常，心脏跳动得更快，“扑通扑通”了好一阵子，甚至忘记如何呼吸。往昔日日夜夜的相伴岁月依旧明晰在记忆里——她自幼陪伴小姐长大，早把女子的身影镌刻了一清二楚。此刻街头乍逢，故人再遇，物是人非也好，沧海桑田也罢，只消淡淡一眼，她就能轻易分辨出来。

“……小姐？你是不是……小姐？”

姑娘使劲揉了揉眼睛，再开口时，声音颤抖而断续，哽咽带了一丝哭腔。

竹玉不敢看傅双双的眼睛。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澄澈干净如一汪浅碧溪水，平日里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一提起自家小姐的名字，却几乎刹那润红了眼眶。

“小姐——你是不是我家小姐啊！”傅双双得不到女子的答复，心里翻江倒海，此刻闹市街头甚至顾不得旁人目光，上前便要攥竹玉的衣袖。

江柳绵到底局外人，心思格外细腻些，当下一蹙眉头，眼疾手快带着身侧女子往后退了一小步，言语还算镇定冷静：“……我家小姐难得出一趟闺阁，又怎会与姑娘有所交集？只怕是你看差眼认错人了……”

傅双双听了此言，赫然瞪大一双眼睛：“不，不可能的！怎么会这么像！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相似的人！”

江柳绵沉声接话，右手微不可查地挽起竹玉的手臂：“姑娘如此便有意思了……我家小姐面挂轻纱，你甚至不曾见到真容，又何谈相似一说？”

傅双双絮絮摇了摇头，嘴上兀自喃喃：“……我陪伴小姐这么多年，绝对不会认错的……小姐，小姐你为什么不说话？”

竹玉猛地攥紧方帕，力度之大几乎将绢布扯碎；沉默踌躇了片刻，嘴唇微微翕张，却到底发不出声音来。

江柳绵心知纠缠不宜，护着竹玉的身子便要往旁侧走：“小姐，时候不早了，夫人还等着我们回去呢。”意思昭然若揭。

傅双双心急如焚，眼眶熬得通红似血，瞧见二人有离开的打算，下意识跟上了两步：“小姐啊！你为什么不说话！”

仿佛已经疯了。

“我……”竹玉背对小姑娘微微启唇，视线被渐渐涌溢的水雾充盈，一时看不清虚实。一个字眼说得很轻很轻，是小姑娘绝对听不见的声音，落进一侧江柳绵的耳朵里，却叫人不自觉颤了颤身子。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说？

千言万语梗塞于喉咙里，把近在咫尺呼之欲出的真相生生压制了回去。

傅双双不是知难而退的人，目睹此情此景，心中怀疑更甚，开口时嗓音更大了些，细听带了几丝沙哑意味，也不知是哭的还是难受的：“小姐！你回答我好不好？你是不是我的小姐啊！”

叹息声很淡，夹杂几许世俗无奈。竹玉感受到江柳绵灼热的目光，思忖权衡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咬紧牙关便要离开；可身后一阵突如其来的马蹄声把姑娘费尽心力盘算好的一切尽数打乱了——转身，回头，上前，护住。

一系列动作连贯得行云流水，几乎不经大脑思考——

她的确思考不了，眼见奔驰而来的骏马即将撞上身后单薄无依的小姑娘，她差点撕碎自己的心。离别是很痛苦的滋味，同血亲、同骨肉、同少伴、同挚友。上一世的竹玉被迫与所有人离别；这一世听见马蹄声响起在耳畔的刹那，她猛然惊醒过来，自己不能再失去了——也没有什么可以供她失去了。

于是不顾江柳绵字字凄厉的提醒，她扑上去把小姑娘护到了一边。

马蹄激起尘土飞扬，伴随着座上满脸横肉的男子一声恶毒咒骂，尽数点落在竹玉精致漂亮的冬装上。

江柳绵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见自家主子虽沾染一身泥泞，却没出什么大事，不由猛然松了口气：“小姐！”尘埃落定，立刻跑上前去。

竹玉微微“嘶”了一声，显然也吓得不轻，回过神来赶紧检查了一遍身侧惊魂未定的小姑娘，确认没大碍后，才颤颤呼出一口气来。

江柳绵急得不得了，伸出手忙不迭去扶自家主子，却在触碰女子身体的时候，摸到一片殷红。

铁锈味在空气里扩散。

“小姐你……你受伤了……”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竹玉紧咬嘴唇，捂住被马蹄豁开的创口，半晌工夫，强作轻松吐出几个字眼来：“……无事。”

傅双双怎么也想不到姑娘会这般不顾安危地护住自己，一时惨白了面色，心脏跳动飞快，刺激眼眶里积攒许久的泪水刹那奔涌而出——

她依稀记得年幼时候同小姐在北亭竹家的后院里开玩笑，小女孩信誓旦旦，长大后一定好好护小姐周全，不叫主子受一点累吃一点苦；可光阴荏苒，到头来不是自己在护小姐，却是小姐不遗余力地一次次保护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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