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故人寻我来(二)(1/2)
伯之趁着酒性,叙起旧来宛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书院的生趣往事已被翻翻拣拣的所剩无几,他索性带我一路驰骋,直奔到了他与旻煜这些年厮杀的战场上。刀光剑影与剑拔弩张听得我心惊肉跳,每到心提上嗓子眼时总觉口渴,惯性下拿起眼前的杯子,喝一口才惊觉辣喉。
伯之顾着我的意兴阑珊,将南征北战的收复与反攻通通剪去细枝末节,只剩一具具铮铮傲骨供我敬仰与崇拜。大师兄的这几年,果真如传言般的戎马倥偬。好在有伯之伴他左右,与他同生死,共患难。
说到传言,我隐隐觉出伯之似乎略过了许多东西,让中间的故事显得空洞了点。每当我问起时,又被他极其隐晦地一笔带过,剩眼中留下的星星点点叫我难以揣摩。
伯之说到这些年的战事时,不忘念念叨叨他们在出生入死间隐匿在心头的丝丝思家之情。有侠骨就不乏柔情,他很巧妙地将话题偷换了。于是乎,我终于听到了大师兄在慌不择路间造就那些市井谣言的原因。
他往我杯中斟满酒,悠悠说道:“你也不要怪他,那时真的是形势所迫。他一心念你,却不晓得皇上的态度,就不敢贸然将他的想法说与旁人听。可是你却到了能谈婚论嫁的年纪,东都传来的每条消息都让他寝食难安,那样的境遇下,你忍心看他被逼疯吗?”
喔,伯之原是来做说客的。
我默不作声地独饮一口,待酒的甜性与烈性相融相合后,才说:“二师兄刚刚描绘的尽是战场杀敌与率先垂范的好儿郎,我却不懂原来好儿郎在形势逼人的境况下还能做出有损他人清誉的事情来。且不论我在他心中地位如何,就拿我与他师出同门的交情,他也断不能毁我到当今的地步。”
说罢我又拿起酒杯,敬他一回。
他痛快地一饮而尽,双手摊在桌上,不一会儿一只手握拳,轻叩桌面,忽然拳头停下,良久后慎重问我:“如果我对你说,这法子不是他想的,你可信?”
我淡漠地看着他,轻言道:“不信。”
他却哈哈大笑起来,笑过后留一抹意味深长,由鼻腔里生出一声叹息,而后闭上眼睛,轻笑两声,说:“殿下懂你,早就说过你不会信,我与他打赌,如果能让你信我的实话,他就把西域进贡的伊犁马送我……”
我是拿着姿态等他说下句,等了许久却没听出他打算再说下去。若我不问,这气氛就显得尴尬,于是我正了正声,问:“我要是不信呢?”
“我说的既然是实话,哪由得你信不信。”
“……”
伯之与他自己说的一样,现在不仅好亲近,还能叫人亲近后被他牵着鼻子走。我与他们相伴读书时,怎么也料不到,多年后我的师兄们,竟一个一个都出落得不拘一格,与……狡诈。
好吧,我本着不与无赖耍心计的态度,虔诚问:“实话是什么?”
请君入瓮。伯之一早在此等我,张口即来:“实话就是,关于造谣这件事,是我提议的,确切来说,这件事的由始到末都是我操纵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我的变化,见我一直冷静从容,不怒不嗔,就干脆如同竹筒里倒豆子,一股脑儿全数倒了干净:“他当时总觉得这法子太过龌蹉,见不得光,更怕你知道后怨他。我却劝他,大丈夫做事,当以成败论英雄,顾上了品行高洁,就很可能到头来只守得一场空,于他于你,都是罪孽。”
喏,我二师兄叶伯之,不仅是位说客,还是个挡箭牌。一位道貌岸然的,挡箭牌。
他说完后从袖袋中抽出一封信,放在桌上。见我许久不动声色,又接着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将我们叙话的地方定在这海祥楼?为什么点的是你爱喝的桂花酿?难道我是师出通天的弟子,就真有通天的本事,算得出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他说着将信推到我手边,用食指与中指在信封上敲打两下,遂道:“念着你的人,不管隔了多远,都会将你烙印在心上。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全数记着。你现在想听的话,想要追究的因果,都在里面。”
我垂着眼帘看着那封信,想了想,问:“我要是不收,你那赌,是不是就输了?”
伯之惊异地微张了嘴,微妙地轮换着脸上的表情,最后坚定地说:“除非你想让我每天来给你讲故事。”
我见他苦凄凄的脸,忍不住一声笑,将信收起,他便是松了一口气:“还好赌赢了,刚才说的忘情些,早将这些年可抖落的料子全抖落。你若不收,就真的只能委屈你每天听我反复唠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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