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无别意 惟怅久离居(1/2)
我心情有点复杂,穆晁肯定是背着他父亲来的盛京,而且来的路上一定不太平吃了不少苦。一方面我想问清楚来龙去脉以便今后好应付穆树之,一方面又不想当着谢瓒的面再这么晚了折腾穆晁。现下他情绪也不稳定,什么事都可以以后打听清楚,倒不如先安抚住他,反正让他入学对我来说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当机立断,我说:“谢侍郎,你去把穆晁的入学事宜办理一下,明日来宫里接他去书院正式上课。”
“臣遵旨。”谢瓒领命之后退了出去。
我对穆晁说:“今晚你先在宫里住下,明天去上课。其余事情不用你担心,如若不是你自己的意愿或者触犯律法,没有人能强制让你离开。你在书院学习的事孤会告知你父亲,你有什么要跟你父亲说的也可以修书一封,孤一并送过去。”
穆晁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刚提笔写了会稽侯穆卿亲启几个字我就写不下去了,我扶着额头想:为什么总有一种拐了穆晁的感觉?天子亲办的书院,亲发的入学录帖,赴京读书是多么正常且荣耀的事情。为什么我要心虚?
抬起头不经意间捕捉到了穆晁的目光,我脊背瞬时就挺了起来。
还没安置他呢,差点就把他忘记了,难怪人家一直看着我,想来是不好意思开口。
招来小甲,我说:“带穆世子去偏殿休息吧。”
小甲领了命引穆晁去了偏殿,我目送他走了之后把手下那封信封扔进废纸槽里,反正我是写不出来了,明天让谢瓒写吧。
第二日谢瓒写了公函递给我。谢瓒不愧是世家子弟的标杆,一封公函写的情真意切,什么“令郎求学之意孜孜,感孤甚深。此子既勤且艰,来日必预君子之列,立公卿之位。”把我对穆晁求学之心既感动又欣慰的心理描写的十分到位,谢瓒此人,大有可为啊!
其中还夹带着穆晁的一封家书,写的还挺厚。我摸了摸,没打开看,让郑牙送去了会稽。
两个月后年前的朝会上,六部例行汇报工作。
工部尚书俞问己拿出了张三尺见方的图卷递上来给我,我端详了片刻俞问己开始给我讲解:“陛下手上拿的是皇陵的建造图,如陛下所见,臣下设计的陵墓呈回字形包绕,有内外两重城垣,为南北向。节前大体工事应该能全部完成,陛下觉得可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我微笑说:“图卷上标注虽多,但孤毕竟是外行,不懂之处甚多。爱卿是工程建造的执牛耳者,孤对爱卿的方案并无意见可提,只是皇陵建造不需太过奢靡,从简便好。”
原本也就是跟我例行汇报一下,俞问己并没有要把我彻底讲明白的意思,退下了。
田税法的事情争论了几个月还没一个定论。王侯的土地施行的税法不一,百姓们缴税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本来封了封地除了军事统一归朝廷管辖,经济上王侯们的自由度是很高的,但半年前赣州王的一个田庄小佛庄,庄头苛刻至极,原本就收成不好农民家里的粮食还都交了税,老幼妇孺饿死者数百众。男人们无力置棺埋葬,只好含泪把死去的老婆孩子卷了席子埋在浅土里。又是盛夏时节,瘟疫就此滋生了出来。几日时间,死亡人数成倍增长,病死的比饿死的多了好几倍,庄头这才开始慌了,上报了赣州王。
赣州王为免丑闻传出,强制封村,要把村庄里所有人围困致死。
有人逃了出来,一路躲一路朝京城的方向走,大概是天不绝人路,他碰到了去赣州寻访的抚按。这场苛民的血腥事件被揭露之后如同一泼滚油倒入清水池,御史台的言官们险些把桌案掀翻了,连续一个月上奏折痛陈赣州王的错处,连他十六岁那年纵马撞翻了酒肆也当做是他狂悖的佐证。又由小佛庄事件为头,说天下不知还有多少个小佛庄,不能任由王侯们把持税法了,田税法必须改!
于是,轰轰烈烈的改田税法开始了。及至今日,边施行边改,田税法更改了三版,颁发下去的最终版,京畿以外,除了被褫夺了封号的赣州王下辖的赣州还挺积极地施行以外,其余王侯,皆是做样子。
我就知道一提税法改革殿下就要吵起来,文人吵架那简直能让你佩服的五体投地,旁征博引不说,绕的弯要是脑袋不灵光的都不知道他在骂你。
纠缠了这么几个月,我觉着到了最后下结论的时候了,否则该赶不上春耕了,于是使了个眼神给郑牙。郑牙走上前去大喊:“肃静!”
急赤白脸的臣子们只好意犹未尽地退回自己的位置。
我徐徐开口:“爱卿们且先冷静下来,诸君所提的意见不是不好,但像刚才符尚书所说,我朝地大物博,土地质量稂莠不齐,不可能所有土地都按一种税法来征税。若你们自己想不出办法,不若效法古人。”
“自己想不出办法来”这句话仿佛打了他们的脸,堂下又有了骚动的迹象。
符陶拱手说:“陛下是说哪位先贤?”
我说:“管仲。”
符陶说:“陛下是想相地而衰征。”
我点点头。
符陶又说:“相地衰征确是一个好办法,把土地按照优劣划分等级征税。只不过……”符陶话锋一转:“此法绝不是长久之计,若此法普遍施行后土地的征税名目会变得更加混乱,到时候再更改会更加难。”
我摇了摇头:“孤只是提出一个方向,在此基础上,到底还是得户部的爱卿们加以完善和修改,总之一个原则,因地制宜才是长久之计。”
……
今日的早朝上得我头昏脑涨的,正好离午膳还得一段时间,今日又出了大太阳,于是我去了御花园散散步透透气。
“少翁还在忙皇陵的事情吗?”我问郑牙。
“是的陛下,少翁近半月都待在工部与匠师们讨论皇陵建造事宜。”郑牙回答。
“今日也没看见他上朝。”
少翁按身份来说实则是不能上朝的,他被先皇也就是我的母亲褫夺了一切封号和资格。即使皇妣后来准许我们出永宁巷还封我做储君,也没有恢复他的身份。我登基之后,本想让少翁重新入贵族籍,但在御史台的百般阻挠下始终无法越过皇妣曾经下的旨意。我与百官拉扯了半个月,一个老御史甚至想当庭触柱来阻止我。
少翁烦透了这些虚事儿,让我别再与百官拉锯,于是此事终究做了罢。不过我私心猜测少翁不在意是真,与自己赌气也是真,皇妣曾经废过他百官也都不承认他,那他就如皇妣所愿,一辈子做个无名无分之辈。说到底反正实权在握,虚名无所谓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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