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弓照寒箭 例发如流星（1/2）
胜负已分，穆晁和林纪出了场来到我身前，穆晁出了汗，脸色愈发的白。
这还怎么算账？
我皱着眉说道：“穆晁，把你的手伸出来给孤看看。”
穆晁抬头看我一眼犹豫了一下，林纪一把把他的手抬起来，把袖子撸起来给我看他的手腕，气道：“陛下您看，他腕子肿成这样了。”
我惊了一惊，穆晁肤白，手腕处有伤特别明显，现下腕子已经青中泛紫了。穆晁绷着脸抽回自己的手道：“小伤，无碍。”
林纪骂他道：“什么小伤，伤了筋骨你连笔都别想再拿了。”
穆晁好像一点也不想在我面前暴露自己的伤情，把袖子放下后用左手按住右手腕那儿朝林纪语气低沉道：“我真的没事。”
林纪朝我道：“陛下，穆晁受了伤，比赛结果能不作数吗？我不要彩头了，顺位给下一个人可以吗？”
我看穆晁，他眉头紧锁已然很难受了，于是催促道：“林纪，你胜就是胜了，结果已出多说无益。快带穆晁下去找医正看看手腕，切莫留下病根。”
林纪扶他转身欲走，穆晁轻推开他的手对着我躬身行礼道：“穆晁告退。”林纪这才想起来还没行礼于是也跟着躬身拜别我。
我道：“去吧，不要耽误治疗。”
望着穆晁越走越远的身影，我长吁一口气，这孩子就连受伤这会儿都不会失礼，明明温良俭让都刻入了骨子里，可在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意气风发一点没见着，每每见到他都是一副秀木摧于风的虚弱模样。
盛京水土不是谁都能适应的，造孽啊造孽。
皇舅摇着折扇走过来笑道：“陛下，林纪费这么大力气比了这么一场，怎么彩头都不领就走了。”
我瞥他一眼，面上浅笑道“之前不知晓穆晁受了伤才让他俩继续比赛，现下来看原本这场比赛就不是公平的。依林纪的性格……皇舅你这彩头估计送到他手上就会被退回来。”
皇舅疑惑道：“彩头落到谁头上倒不是个打紧的事儿，只是陛下……您可是糊涂了？即使是不公平，也应当是对林纪不公平才对。”
我蹙眉道：“皇舅此话何意？”
皇舅收起扇子叹道：“臣实在是可怜林纪……被人摆了一道还热忱以待，原本可以风光的全筹收尾，却碰上个带伤比赛的。射艺对垒原本就考验身体素质，明知自己受伤了还强撑着参加比赛，赢了可搏一个技高的盛名，输了也可得众人同情不致丢面子……”
皇舅说到这里特意停下来观我神情，见我面上淡笑着于是继续道：“之前我还道穆晁看着眉目清俊行事自成风度，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株好苗。可自此事看来德行果然是刻在血脉里的，此子如此善作伪装，心机深沉极肖其父，连陛下的圣聪都被他瞒过，这实在令人胆战心惊啊。”
看着皇舅说着说着就愁容满面，一片怕年轻的皇帝外甥女被蒙骗的拳拳心意满溢于言语之间，我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皇妣在世的时候曾告诉过我皇舅此人从小早慧，但不知怎么却长成了一个偏激敏感的人，最是巧言令色，严肃告诫我让我一定要保持住自己的立场不要被他一言以惑之。我那时刚出永宁巷，受少翁的影响总觉这世上像他这般年纪的贵族男子都该是光风霁月的，所以我只当皇妣冷情冷性连自己亲弟弟都防备异常，可在这些年的接触中我总算懂了，皇妣说的非常对，皇舅的确是心里有疾，他总是不惮以最大恶意去揣度他人。
我忍不住道：“皇舅，不过一场射艺比赛，谁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皇舅如此诋毁一个少年郎，太失仪了。”
皇舅被我驳了一句，拱手告罪道：“陛下恕罪，臣失态了。臣是担心穆家的人会伤害算计您，穆晁来盛京的目的可说是昭然若揭，陛下您还年轻心思纯净，您不愿意想的复杂，可臣不能不替您想……”
好的，又是为了我好。
我冷淡道：“皇舅慎言。”
下臣不可妄评上臣，皇舅知晓我憎恶穆树之，所以大概觉得我对他的这些同仇敌忾会很受用，但听到他这样贬低穆晁其实我心里很不舒服。好比我不喜食辣，对所有辣食都敬而远之，但你不能因为这样就说所有辣食都是烂臭的。我是厌恶穆家人，对穆晁的了解也不深入，但我有分辨能力，不会把所有姓穆的人都全盘否定。
皇舅是天潢贵胄，但只领着个言官的虚职，平日里他也会挑一些大臣的刺，但绝没有像现下这样过，在我面前把一个人说得这么不堪，少翁是我父亲都没有那么防备穆晁。穆晁一个还在读书的少年郎，跟皇舅又没有利益上的瓜葛，皇舅这么怕穆晁接近我，为什么？
听我语气不善皇舅怔了一下，愕然道：“陛下，难道您真的想立穆晁为辅君？”
我觉得匪夷所思，问道：“皇舅何出此言？”
皇舅道：“陛下迟迟不立辅君，又与穆世子那么亲近，不只是我，臣子们都在猜陛下对穆世子的情意不一般。”
我？穆晁？亲近？所以皇舅是怕我看上穆晁？从哪儿看出来我对他有意的？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我皱眉淡淡道：“孤的终身大事孤自有打算……皇舅此后不要再在孤这儿说穆家人的不好，穆晁的品性我心里有数。再有就是，皇妣的事儿孤不能评说，皇舅也是一样，明白吗？”
话已至此，皇舅无奈拱手道：“臣知错了。”
我点点头，无意再与皇舅纠缠，听他明里暗里讲过往那些糟心事，于是翻身上马，朝着场外奔去。风扬起我的发丝，我抬手把垂落的额发挽到耳后，触到耳间的明玉珰时突然想起一件事：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穆晁接近我就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呢？除却皇帝的身份，孤品貌俱佳，六艺卓绝，年华正好……难道不值得被人倾慕吗？怎么着被人喜欢了就一定得有目的呢？穆晁就不能是单纯倾慕孤这个人吗？
这事儿越细想我越觉得那些阴谋论的人真是太过分了！
场边的小道上，等的抓耳挠腮的杜允炎一看穆晁和林纪出了射箭场，立马贴上去和林纪一起扶着穆晁。
穆晁叹了一声：“唉……你们这样子……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伤了手还是半身不遂。”
林纪没好气道：“小爷看你是伤了脑子。”
杜允炎骂他道：“对待伤患呢！什么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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