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此山中 云深不知处（1/2）

废禅法师曾与我说过，所见即所得，若闭目不见则万物皆为空，由此无物可伤心，无物可堕体。

那时我正处于做什么事都不顺心的时候，对他的禅语深以为然，时常以此话开解自己，而此刻我只当他放屁……

我以为我已经做全准备，克服了心里的恐惧，可落入水中的那一刻我在巨大的惶恐之下硬生生被自己憋足的那一口气反呛了一口，我睁开眼睛，能看见我吐出的空气在水里泛起一串泡泡。

我不太会凫水，身体不受控制的朝湖底坠，旁边穆晁游过来，伸手把我揽了过去。穆晁抱着我朝下蹬水想浮上水面，这湖水却好像有吸力一般把我们往下拽。眼看穆晁就要力竭，我看到水底另一头有光亮，于是拽了拽穆晁，然后从他怀里滑出来率先朝那边游过去。

因着水流的关系，我们没费多大力就被推向了那一处，那光亮处是个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我来不及想什么，快速的扒着洞壁游了过去，穆晁紧随着我也游了过来。

我们进入的这个溶洞有土地，脚沾上地面之后我气力全无，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就差那么一点点，孤就要变成一只水鬼了。

穆晁连上岸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下半身都泡在水里，上半身扒在地面上。我缓过来之后去把他拽了上来，拽上岸之后就任他在地面上趴着缓神。直到这会儿我才有空去打量这个溶洞，我们进来的那条水流贯穿了这处洞口，像一条暗河一样通向了另一个洞口。水光溶溶照亮了这一方洞天，我抬头看了一会儿，心下奇道，这顶壁未免也规整了，就像是人工所造一般。

在这个洞内转了一圈，我大致明白了这里是哪里，叹了口气坐回了穆晁身旁。穆晁翻了个身坐起来，问我道：“陛下，您还好吗？”

我看他一眼道：“现下似乎是你比较不好。”

穆晁呲了一下牙笑道：“还留着一条命就不妨事。”

我没说话，心里回想着该怎么从这地方出去。穆晁这时也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劲，扯扯我的衣角疑惑道：“陛下……这里……”

我接话道：“这里……是孤的陵墓。”

位于赫连山脉的龙头聚灵处，与落霞山毗邻的长华山是我皇陵的所在地。我和穆晁此刻就在这座山里，皇陵的最深处。

穆晁无言以对，只惊讶的看着我。

我站起身抚摸了一下洞壁，因着水汽弥漫，这一处洞壁都已经层层落灰了。这处洞口应该是造陵墓的工匠打通的，他们知道陵墓一旦建好自己的性命定然带不出这座陵墓，所以把皇陵与外界以这个溶洞相连，给自己留了一条生路。

真是造化弄人，这条生命通道最先救的居然是我和穆晁。

我右手捻了捻剥落的墙灰喃喃道：“孤或许是第一个活着进自己陵墓的君王吧……”

穆晁还没接受这一奇妙的联系，叹道：“玉骝……怎么跑了这么远……”

我听了这话才想起来问他：“你是怎么找到孤的？”

穆晁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在腰间摸了摸，拿出一根镶金的玉簪递给我道：“我是特意去寻陛下的，林纪要把射艺比赛的彩头献给您，我替他送过来。”

皇舅的眼光一向很好，这根月白的簪通体流畅通透，以金丝攒了朵梅花，很有一番意境。我接过那根玉簪，心里有些复杂，折腾了这么久……居然没碎也没掉？

我到现在都还散着头发，于是也没多说什么，抬手将头发挽了一下把玉簪插入发中固定住。可我于挽发一道实在才疏学浅，没走两步玉簪就松了，幸好我手疾眼快接住了滑落的簪子。

看见我动作笨拙，穆晁闷笑出声，我懊恼的把簪子甩还给他。穆晁接住后笑道：“陛下，我给您簪发吧。”

我奇道：“你会吗？”

穆晁摇了摇簪子道：“来了云泥书院都是我自己给自己束的发。”

我将信将疑的背对着他蹲了下来，穆晁抬手细细梳理我的头发，指尖碰到我脖颈的肌肤时我忍不住歪了下脖子。

穆晁握住我的头发侧过头看着我笑道：“陛下，您真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姑娘。”

穆晁真是……

我斥道：“不要以为现在情况特殊你就能放肆。”

穆晁完全忘记自己身上的伤痛了，满心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继续道：“陛下，其实就算方才死了我也一点也不后悔。生命的尽头是跟您在一起的，我很欢喜。”

真是孟浪至极！

待他把我的头发簪好之后我迅速站起来离他三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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