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枕星辉 入竹平风波（1/2）

穆晁说完那句话就没再开口，不急着走，也没有一定要得到回应的意思，只站在我身侧看着我，薄薄的晚霞落在他的眉目上，澄净又淡然。

一阵风来，我的发丝被吹到额前，我眨了两下眼不再看他，抬起手欲把头发拨开。穆晁伸了手过来，如玉的指节在触到我头发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似是在征求我的同意。

若是三年前，穆晁才齐我那么高的时候我绝对会避开。

此刻我终于想起来为什么看到晚霞会觉得眼熟了，这漫天洒下的霞光跟那年围猎我们被困在树笼里的时候一样美的动人心魄。

我放下了手垂眼任他把我的发丝拨到耳后，穆晁的指尖不小心碰到我的耳廓，我感觉到他的手颤了一下，然后收了回去。

再抬眼看他，穆晁只留了个侧脸给我，嘴角紧抿着，耳根染了红，不知是霞光映照的还是脸红。

我笑了笑，穆晁闻声低下头来看我，也笑了。

没多会儿日落西山，夜幕垂下，穆晁对我道：“陛下，那我……告退了。”

我转头看他，穆晁面色沉静的看着我，只是目光似有不舍。

我在心底无声的笑了，朝他道：“郑牙准备了你的晚餐，吃完再走。”

穆晁惊讶了一下而后语气带笑地应道：“谢陛下。”

我噙着笑意转身朝亭子里走过去。

郑牙一直在亭子里候着，看我们走了过来，把早就准备好的食物依次摆上了桌。郑牙给穆晁准备的座位在我的对面，然而穆晁目不斜视的略过了郑牙手指向的位置，径直在我身边坐下。郑牙吃了个瘪，委委屈屈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走到我身后给我布菜。

秋季最好食蟹，我今日原本心情不佳，跟穆晁待了一会，心情回转了，腹中饿感袭来，吃了两只大蟹。

正欲让郑牙给我剥第三只蟹的时候，郑牙拒绝道：“陛下，蟹性凉，吃两只够了。”

我没坚持，吃了两筷子其他东西。

这时穆晁道：“陛下，阳澄湖的蟹也很好吃，您可以去当地吃，味道极佳。”

我问道：“阳澄湖离会稽很远吧，你去过那儿吃蟹吗？”

穆晁放下筷箸同我说道：“太湖我也去过，江南很多地方我都去过，陛下若是想游玩，我都可以陪您去。”

我淡了笑意：“若能去，孤必然要你作陪的。”

晚间陡然凉了下来，风吹起白日里遮光的珠帘，噼啪作响。

穆晁静静看着我，问道：“陛下，您不开心吗？”

我没回答他，把酒杯里的酒喝了干净。

郑牙把四周的珠帘都绑了起来，亭外的夜幕仿佛触手可及。

侧过脸看天幕上缀着的星子闪烁，我轻声同穆晁道：“你去过的太湖，阳澄湖，你的家乡会稽，你目之所及皆是孤的江山……亭台楼阁，江河湖海尽纳其中。林丞相说这世上的所有都是孤的，孤要守住这版图辽阔的国土，孤生而有此使命……”

定了一会儿，我转头看向穆晁，但眼里仿佛积了水光一般看不太清他的脸。

我垂眸笑道：“可穆晁，孤从未真正触到过它们，孤连盛京都难以出去……这楼叫逐星楼，你又可曾见过凡人摘落星子？”

穆晁听我讲完，目光静然。

默默地，穆晁伸出手覆在我的手背上，少年温热的体温传到了我手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帝业既艰且难，我明明知道他感同不了我的身受。

但他其实也不必懂。

再没有人会像面前这个少年一样，自幼年时就不以任何鄙陋的心思费劲心力收集一切有关我的消息，把我当为神祗来信仰，虔诚而笃定。

神明可以暂时褪下光辉，像一个凡人一样脆弱一下吗？

我看着穆晁的眼睛，他的眸光似清澈的泉水，这样静静看着我，仿佛要洗尽我所有防备。

仿佛回应一般，穆晁安抚似的捏了捏我手心。

他轻声道：“陛下，书院每年都有学生外出游历，我走过那么多地方，看到的是您主持的田税改革一步步走下来裨益了千万的大昭百姓。自盛京到会稽，朝野到田间，都有您制定的法律存在的痕迹。您说您遗憾不能亲自去足量这万里江山，但您知道吗……大昭的每寸土地，每时每刻都因您而搏动而改变……”

穆晁嗓音温柔，言语间没有一句安慰我的话，仿佛只是在说着他自己的见闻，但我却被他奇迹般的安慰到了。

我心里微微动容，放在他手掌下的手指不自觉的蜷了蜷，穆晁握紧我的手，我抬眸与他对视。

穆晁在此刻做了个很轻浮的动作，他抬起我的手抵到了他的唇边。

我抬了抬眉梢，但没挣扎，穆晁看着我道：“娓娓，做你想做的，无论哪一条路，我都会与你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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