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2)
舒夏的生活很固定,学校医院家里三点一线,他妈妈这几天病情稳定下来,医生说周五可以出院。
他妈这病在医院也没什么用,只能在她失控的时候打个镇定剂,这针舒夏也会打,但他要上课,要是在上课期间发病的话,他根本不知道,去医院也算是花钱请一个打针的医生护士。
周五下午,舒夏请假不去上晚自习,在沈拾的日常询问下,用着熟悉的措辞说肚子不舒服,要去医院看看。
沈拾是个宽容的老师,只要有理由,他都会同意。
上一次就说过他妈生病的事,这次不能再用这个。
好在舒夏的理由多,高中一年下来,他头痛,肚子痛,低血糖,他妈病了,他病了……只要是能请假的理由,他都说过一遍。
他成绩好,老师也不为难他,二中好不容易来个苗子,都恨不得供起来,哪能委屈他?
只要成绩不下降,他的“特权”还挺多的,果然同学们都没说错,他就是靠着成绩,没有成绩,什么都不是。
到医院的时候,他妈已经收拾好东西,把被子也折得整整齐齐的。
“你儿子来了,真好。”中年妇女还没出院,见到舒夏进门,语气有些酸有些羡慕,舒夏暂时这样定义。
他抿嘴笑了笑:“阿姨好。”
她也不知道得了什么病,住了几个星期也没出院。李老头走了,那天中午走的,老头子一生无妻无子,还是他的侄子来办的手续,床位现在还空着。
舒夏没什么意外的感觉,只是觉得这李老头怪可怜的。
病房里只剩下他妈和那个中年妇女。
现在只剩下中年妇女了。
舒夏难得的问她:“阿姨,您什么时候出院呢?”
中年妇女摆手:“我啊,再住一段时间。”
舒夏点头:“哦,那阿姨一个人的时候,照顾好自己。”
说完就和他妈收拾东西,大包小包的,准备出门。
梅婷是个话少的,只留下一句:“大姐,那我先走了。”
中年妇女朝他们挥手:“去吧,去吧,别回来了!”
舒夏和她挥手告别,带着梅婷回去。
下午六点多的公交很挤,下班的工人,放学的学生,还有闲着无事拿着老年卡坐公交玩儿的老年人,满满一车人挤得很,舒夏尽量把梅婷护在角落里,用包把距离隔开,留出点儿空间,对别人的“哎,挪过去一下,你看你位置还有这么多”的话充耳不闻。
车里味道很浓,很重,工人的汗水,学生吃的辣条,老年人长期不洗的臭味,汽油味,脚臭味……舒夏都有些受不了,更别说吃药吃坏肠胃的梅婷。
他晕车很厉害,在这种环境下晕得更厉害,就算舒夏努力给她隔了一个小空间,也并没什么作用,外面的风在这拥挤的车里吹也吹不开。
“呕……”梅婷一个没忍住,吐在车厢里。
舒夏都没来得及把袋子翻出来,他呆愣一下,微微叹口气,然后帮梅婷拍背。
周围立马骂声一片:“我的天啊,什么人啊!”
“好臭,真难闻。”
“啧,没素质,都不知道找个袋子接着。”
“我的天啊,我都要吐了。”
“挪过去一点,味道都散出来了。”
“……”
周围男男女女的声音,一下子涌入脑海,舒夏沉默着一手拍着梅婷的背,让她靠在怀里,一手从包里抽出一本作业本,一张张的撕开,铺在一地的吐泻物上。
又打开保温杯给梅婷倒了开水,一句话不说。
周围人捂住鼻子,鄙视的眼神,嫌弃的话语,舒夏不想去吵,去道歉,去辩驳,周围的人都尽量的往边上移开,就怕看见,呼吸到吐泻物的味道。
舒夏腿长,一手扶住梅婷,一手抓住头上的扶手,用脚去勾门口的垃圾桶。
他们站在正对后门的那一面,后面是高一阶的座位,座位上的人也偏开头,用有香气的纸捂住鼻子。
垃圾桶勾过来,那些人都尽量挪开脚,舒夏把桶放在梅婷的脚边,扶着她坐在装好的被子上,那被子是他陪床的时候用的,一床薄被和一条毛毯。
“妈,坐着,好点没?”舒夏顺势蹲下来,拍拍她的背。
梅婷喝一口水,又吐出来:“没事,就是胃里翻涌得厉害。”说着又吐一口,味道十分难闻。
舒夏拿出纸巾给她擦,倒水漱口。
公交车一走一停,十分缓慢,舒夏心底烦躁,恨不得立马下车去。
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呢?除了公交,他坐不起其他车,也打不到车。
出租车很少会去大湾子那边,一个来回可能只拉一票,太远了不划算,很多司机都不愿意去。
见梅婷好点儿了,他把地上的吐泻物擦拭干净,刚撕的时候没注意,撕了他的检讨书,他用脚摩擦几下,把字迹遮住。
梅婷眼尖,看到几个字,她虽然没怎么读过书但字还是认识几个的:检讨人,舒夏。
她抓住舒夏的脚,不让他动,抬眼皱眉看他:“小夏,你写的什么检讨书?”
舒夏叹口气,知道不找个借口,他妈能把他脚挪开,然后从一堆脏物里翻看到底写了什么,他耐着性子安慰她:“没什么,就是上次考试的事。”
车里人多,杂音也多,舒夏的声音低,梅婷没听清楚,见舒夏嘴里动着,断断续续的,她又说:“你别骗我,是不是打架了?”
音量空前提高,周围的人都一度安静下来,静静的看着他们,几秒后又继续各自的聊天。
舒夏很烦躁,埋下头,深吸一口气,道:“妈,我没去打架,反正没事,你别瞎操心。”
他不再说话,默默的把地上处理干净,然后静静的看着外面,心里很想发火,很想砸东西,可是他不能。
有些心烦的扒拉一把头发,他把眼镜取下来,揉揉酸痛的眉心,时间过得像蜗牛行路。
慢得心乱。
耳边是别人嫌弃的话语,偶尔有个好心的也会被喷到沉默。
他沉默不语,静静的站在梅婷的旁边,看着窗外发呆。
终于到站了,他扶着梅婷下车,手里大包小包的占了很多地方,大家都有默契的让出位置,舒夏不想去想,不想去听别人的闲言碎语。
公交车噗嗤着启动,离开。
梅婷下车后,找了旁边的石堆坐着继续吐,她这几天没吃什么东西,中午只吃了粥,瘦肉粥。
舒夏用他的钱买的,只买他妈那一份。
这会儿胃里早就空空如也,哪还能吐出东西来,只是反胃的吐口水。
舒夏提着几个包等她吐完,有住一个地方算领居的老大妈路过,六十几多了,舒夏得叫她姐,因为他辈分大。
那大姐也姓舒,叫舒美兰,是他爸爸的爷爷的堂兄家孙子的女儿,嫁在同村,关系不远,和他妈的关系不错。
见到他们,笑眯眯的打招呼:“婶儿,出院了,夏弟也回来了。”
舒夏朝她点头:“卖菜回来了?”
“是啊,今天运气好,遇到一个餐馆,全要走了。”舒美兰家里是卖菜的,城郊的农民几乎都靠这个过生活,舒夏家里也是。
他妈正常的时候,就去卖菜,要不然一家人根本活不下去。
“美兰,你家还剩多少菜啊?”梅婷下车舒服了许多,在熟悉的地方放开了自己,温和着脸。
舒美兰:“大概能再卖七八次,新种的还没长起来,婶儿,我看你家的青菜就不错,可以卖了。”
梅婷:“是吗?那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舒美兰:“好呢,婶儿,那我明天等你。”朝舒夏他们挥挥手又说:“家里还有事儿,我就先走了。”
梅婷:“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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