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1/2)
舒大庆死了。
舒大庆竟然……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前一刻舒夏还在纠结到底接不接梅婷的电话,他脑子里都已经知道梅婷会说什么,无非就是“你爸快不行了,你不回来看看?他是你爸爸!……你这个不孝子……”耳熟能详的话,难听,夹杂着她的咆哮和哭泣,还有被生活压迫的呜咽和颓废。
听到“你爸爸走了”这句话的时候,他还不以为然,觉得梅婷说话越来越假了,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就想让他回去。
可是她的平静,让舒夏不知所措,太平静了!
她就只是淡淡的一句“你爸爸走了”然后没了下文,还挂断了电话,只是例行通知一声而已。
舒夏愣愣的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梅婷第一次挂他电话。
“怎么了?”纪席看着他,像失了魂。
舒夏愣愣的看着他,过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他张张嘴,像发不出声音。
“我……舒大庆……他……走了?”
带着不确定,无措,茫然,舒夏看着纪席,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何种语气。
舒大庆死了?
他……爸爸……死了?
纪席愣了一下,把舒夏拉进怀里,抚摸他的后脑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用着最简单的话,“我在,别怕,我在这里……”
舒夏咽咽喉咙,回不了神。
怎么……就死了?
那个讨人厌的,不负责任的,整日闯祸的,嗜赌成性的……可是小时候爱给他买玩具的……爸爸……死了?
为什么会想到他小时候对他的好?应该只剩下恨的,讨厌的,烦躁的,恨不得……他竟然真的死了。
“纪席……他真的……死了?”舒夏哑声问。
“我带你回去吧。”纪席抱紧他,轻轻拍抚。
“不是梅婷在骗我?”舒夏问。
“舒夏,我在,你别怕。”纪席不想用谎言安慰他,这种事怎么会开玩笑呢?
“我们回去,你送我回去,她肯定又骗我……她总是骗我……就想让我回去……”舒夏慌慌张张的站起来,书本掉落一地,他也没心思捡起来,径直往门口走。
纪席急忙拉着他,看着他满脸的泪水,像迷路的羔羊,惶惶不安。
“我们先穿件衣服,外面很冷,好不好?”纪席轻声细语,带着他去卧室找衣服。
舒夏只穿了一件单衣,因为开了空调,刚刚还在看书,他还在吐槽,明天就上课了,好歹留点儿时间给他看看书,因为纪席黏糊糊的,耽误了不少学习的时间……
纪席一手拉着舒夏,一手打开衣柜,拿出两件外套,黑色的,其他颜色好像不太适合。
“来,我们先穿衣服,我带你回去,别怕啊!”纪席把衣服给他套上。
舒夏反应过来似的,慌慌张张的收拾,越弄越乱,纪席帮着他穿。
他沉默着,没再流泪,只是脚步匆匆的下楼,没等纪席过来就爬上车,才发现没有钥匙,他手忙脚乱的找不到钥匙去了哪儿。
“舒夏。”纪席叫了他一声,扶着他的背,“别急,我来开,你先下来。”
舒夏愣愣的下车,看着纪席骑上去,他飞快的爬上去,抓着纪席的腰,抿着唇,满脑子的空白。
纪席开车很快,按着喇叭在城里飞驰,不一会儿就出了城。
风大了,头盔忘记戴,头发被吹得往后飞,眼睛睁不开,冷厉的风好像要把皮肤割开无数道口子,生疼!
“纪席,慢点儿……我怕。”舒夏抱紧他的腰,不敢看倒退的视线,全是虚影,什么也看不清。
“好。”纪席把车速放慢。
一路沉默。
只有喇叭声,风声,车声,在耳边回响。
*
热闹,前所未有的热闹。
他们家从来没这么热闹过,这么多人,占满了院子,很吵,小孩儿的笑声,大人的哭声,嬉笑声,聊天声……
还有那专属的亡魂曲,竟这么快就安排好了?
舒夏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竟然在感叹……速度真快!
车速快,灵堂布置快,舒大庆……死的这么快……
太快了!
家门口摆放很多摩托车,还有小车,纪席找了半天才骑到一个角落停下里。
舒夏下车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院子里的人,熟悉的,陌生的,通通看着他,舒夏懒得分辨他们的表情,同情,淡漠,好奇……
太多了,看不清楚。
他沉默的穿过栅栏小道,栅栏一边倒了,菜地里放了几个摩托车,门口的山茶花开始颓败了,地上有很多鞭炮纸,红色的。
耳边是叽叽喳喳的声音,有人在叫他,说着什么,太吵了,他听不清楚,只是愣了一下,跟着小道进入院坝,穿过一个个塑胶凳子,和一群认识或不认识的人。
常年不开的大门,左右两扇,今天全开了。
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正中间的冰棺,盖着一块眼熟的毯子,是舒大庆的毯子,他曾经洗过,还抱怨过,太脏了,洗了几遍都洗不干净……
屋里全是哭泣声,一屋子的哭泣声,舒夏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旁边,一脸平静的梅婷,没有眼泪,只是呆呆的坐着。
谁哭得这么伤心?
连他,连梅婷都没哭,谁会哭得这么伤心?
舒夏眨眨眼,看清了趴在冰棺上哭泣的几人,实在认不出来都是些什么人,会为舒大庆哭,还在念叨着听不懂的话。
“妈……”舒夏声音嘶哑,看着门口的梅婷,这一刻突然很想哭,却哭不出来。
梅婷愣了下,看了他一眼又挪开,盯着一个地方看,没理他,呆呆的。
“妈……”舒夏再喊一声。
梅婷没理他。
“小夏,你妈妈受了刺激,叫了也没有。”一个阿婆走过来拉着他的手,泪眼婆娑的,“可怜的孩子,真造孽……”
舒夏看了她一眼,是村里的阿婆,大他两个辈分。
“小夏啊,人死不能复生,别哭啊,你妈妈还需要你呢,别哭……”
他没哭,根本就哭不出来,哪里哭了?
只是眼睛有些酸涩而已。
“小夏,凡事有村长在,老人会安排好一切,你别担心,好好陪着你妈妈啊,造孽……”
“小夏啊,节哀顺变啊。”
“……”
耳边是各种各样的声音,太吵了!
舒夏抬眼到处看,纪席呢?
纪席去哪儿了?
眼睛老是雾蒙蒙的,看不清,他用力眨一下,看清了离他三步远的纪席,有东西在脸上划过。
纪席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带着安慰和担心。
舒夏突然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人都会死,他不用再受苦,不用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现在自由了,完全自由了,没人会管他,没人会打他,没人会骂他……
多自由啊!
只是给他们留下最后的烂摊子需要去收拾,以后再也不会有烂摊子了。
舒夏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他参加过葬礼,可那都是别人的,他只是作为亲戚,去送人情,吃个饭,有时连饭也不吃,转身就走,根本不知道主人家在做什么,需要做什么……
他站在梅婷的旁边,耳边是一堆安慰声,看着忙碌的一群人,都是村里的。
被他打过的,这会儿在帮忙搬桌子凳子,被他骂过的,这会儿在帮忙剥蒜,烧开水,泡茶……
好似和睦的邻居。
舒夏深吸口气,看了眼纪席。
他尴尬的站在一旁,有人和他聊天,不知道在说什么,他挺尴尬的,眼睛一会儿看一下舒夏的位置,见舒夏在看他,立马露出笑脸,又好似发现场合不对,收敛了笑意,静静的看着他。
纪席很少这么沉静的看一个人,他随时都是在笑,不管是哪种笑,淡笑,大笑,嗤笑,鄙视的笑,开心的笑……总之,他就是在笑。
他只见纪席哭过两次,一次是讲自己的事,一次是他们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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