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1/2）

进入五月，天气已经热起来，教室里的电扇呼啦啦旋转。

市五中高三的晚自习被拖到十一点才放学，岑绰去车棚取了自行车，推着往校门走。长腿一抬跨上车，慢慢骑回家。晚风扑在脸上，消解掉一些闷热的感觉。

校门附近有一条的小巷，路灯坏了，平常很少人会经过那里，特别是在入夜之后。

然而今天里面却格外嘈杂。

先是低沉的警告声，而后就有拳头砸在肉体上的声音。

应该是有人在打架。

岑绰想着，也不分心去看一眼，事不关己地骑着车继续在回家必经的轨迹上行驶。

林就是在放学的路上被这帮人拖进这条巷子里的，他来这里上学没到半年，这一带往常都同校外的社会人士沾不上边，不知道这伙人想干什么，刚开始只是警惕地保持距离。

在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脸，但听了几句他鸷狠狼戾的话后，林就马上晓得来者不善，戒备着，在他出手之前一拳打在他脸上。

然而寡不敌众，更何况他还只学过几天散打，拖着羸弱的身体，被那人身后围绕过来的小弟堵住，拳头和脚跟像暴风冰雹似的打在林就身上。

他只能勉强躲过前面几招，后来就完全被压制了，双手前屈挡住头面，一阵一阵的疼痛从腹部、背部传来。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活活打晕在这里的时候，一个充满稚气、装出凶巴巴口吻的声音从巷子口传过来:“莫流远！你又在干什么啊？”

林就感受到身上的撞击消失了，但不知是谁低声骂一句，在他腰上重重踹了一脚。他疼到皱脸，咬牙一声不吭。

“小泽你怎么在这里？怎么现在才放学？”莫流远迎过去，侧身挡住巷子里的场景。

杨泽插腰:“你干嘛又来欺负我们学校的人啊？你快走，别让我再看见你在这边打人了！”

“老大，可你明明……”一个小弟走过来解释道。

结果被莫流远打断:“好吧，那我先走了，以后晚上回家早些。”说完就带着一行人走过杨泽身旁离开。

他旁边那小弟低声嘟囔：“明明就是在帮他，怎么都不领情呢？”

被莫流远听见给了他一个暴栗：“小泽不知道，你们别说漏嘴了。”

“是是是……”小弟委屈地捂着头。

“你没事吧？”杨泽赶忙过去扶起林就。

林就站稳之后就不露声色地避开他的触碰，退后半步，道:“谢谢。”

“你家在哪儿啊？你自己可以吗？我送你回去吧？”杨泽连珠炮似的说出一串话。

“不用了，谢谢。”林就推辞，自己一瘸一拐离开了。

回到暂住的房子里，林就疲惫地打开灯，宽阔的室内空无一人。

他把背包丢在沙发旁边，径直走进盥洗室，打开水龙头，把擦破皮沾满血的手放在水流下冲洗，淡红的水流流过白瓷洗手池，冲到下水道里。

林就瞥一眼镜子，还好只是灰头土脸，没有太多痕迹，明天上学不用被人侧目。

尽管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家，他还是把浴室的门关上，脱掉身上沾满灰尘的衣服，丢到桶里。

身上全都是青紫色的瘀肿，左一块右一块。

翻出医药箱，拿出棉签沾上碘酒，林就的手没有丝毫迟疑将棉签涂在伤口上，只是眉头皱了一下，甚至连轻微的吸气声都没有。

处理完伤口，仔细包扎好，他就打开喷头开始沐浴。

这里是母亲过世前尽力给他争取来的一个暂时的避风港，按照他每个月在药费上的花销，再加上大一的学费和生活费，他还要尽可能多地攒钱。

他脑海中又浮现两个半月前的那个场面，他的母亲，那个美丽而又苍白的女人，无力地握住他的手，虚弱地嘱咐：“你以后自己一个人，要好好活着……”

因为她的不情愿，林就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被她委托给杨望明，送到这里。

林就抬手把开关扭到蓝色一边，接一捧凉水直接往脸上泼去。

高三的节奏很快，不同的课完美地无缝连接。

“叮铃铃——”

终于熬过一个上午，等到教室里的人跑得差不多，岑绰才停笔，揉揉手腕，准备去食堂。

起身才发现，教室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刚刚合上书，不是很眼熟，应该元宵收假时那个悄无声息的转学生。

一出门就撞到陆仓皑，他把手里的文件夹递到岑绰面前:“这个给你，一起去吃饭吧？”

文科班在另外一栋教学楼，以前陆仓皑总是和岑绰一起上学下学，上了高三之后两人见面就少了些。

岑绰接过，不用看都知道是他父亲给他的资料，随手放进抽屉里，和陆仓皑一起去食堂。

意料之中，仍旧没有起色，陆仓皑好脾气地笑着：“这个周末还要去吗？”

岑绰父亲私下委托陆仓皑帮忙劝岑绰到一个熟人的心理咨询室去，他们总共就去过两次。

“不去，没意思。”岑绰语气毫无起伏。

陆仓皑只得无奈地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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