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似在人间(1/2)
陈子远起身上前侧着身子打开乌盒,他的角度更利于殿中大臣观阅,我微微侧目,怪不得他昔日争首辅争不过温如海,便是做戏也这般不知细微,难道此刻不该是先恭呈御览?也是,
本来就是要给这些豊朝中枢,皇室宗长看得明白,总要他们先明白了才是。
我并没有看向那只乌盒,如今这殿中,与这盒子息息相关的两个人反而如局外人一般。
父皇终究还是老了,他终于察觉到我的异样,从“承乾殿”出口到现在,我既未跪下自辩驳斥,也未跪下请罪惶恐。然而不等他努力思索,
左相温如海中气十足的声音贯穿入耳:“怪力乱神之语虽不足为人道,然有人居心险恶,魇咒天子在先,魇咒储君在后,臣请陛下彻查严惩!”
我的叔祖父,安乐王李默老泪纵横,“竟还诅咒我龙脉子嗣,何其歹毒?宗庙不幸,宗庙不幸啊!”
我这叔祖父端的是个妙人,平日瞧起来总是昏昏欲睡,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皇帝忽然从坐上腾起,大声喝道“安有道!”我看到安乐王脖子一缩,陈子远的脸色好歹好看了些。安有道是禁军首领,父皇多年倚重。片刻只见一人甲胄进殿,一丝不苟行礼道:“臣骁骑大将军裴照奉命护驾!”
父皇的脸陡然拥起一片潮红,他费力地想看清楚眼前这一切,喉中发出荷荷得异声,然而一切都是徒劳。他的身子歪了歪,软软向下倒去。
元庆二十一年春,钦天监再三卜定吉日,我终于坐在垂拱殿那俯瞰天下的宝座之上,从此称孤道寡!
即位之初,我上太上皇尊号太清元妙皇帝,追封生母淑妃为懿安皇后,上皇陈妃为端慧贵太妃,至于贤妃,有宫人出首她乃东宫魇咒案主谋,训刑司从贤妃宫中暗橱中又搜出魇咒上皇之物,于是废为庶人,赐以自尽。
那日我去西内向上皇例行请安,问一问他迁宫可得安居。当然,上皇不会回答我,因为他现在不能说,不能动,但是他的眼睛狠狠瞪着我,仿佛我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我知道,那天他在重臣宗室面前失尽颜面,宛如穷途末路的跳梁小丑!一个帝王,还能有比这不堪得吗?如果他能动,必然是一剑杀了我,如果他能语,必然是想让我滚出去。他现在杀不了我,也不能叫我滚出去,只能瞪着我,胸口一起一伏。
西内地地近太液池,湖山水色,风光秀丽,从崇明塔上望去,宫阙市陌,连绵如画,而今一切都在脚下,但不知江山万里,何处是我心安处?
身后有人拾级而上,渐次走到跟前,裙袂随风飘动,益发显得弱不胜衣,想起十四弟满月之时,眼前人也是面如满月,云鬓华服,眉眼盈盈,何等风华绝代。现下素面朝天,弱姿纤纤,又仿佛天际间一痕弯月,清丽中别有一番孤清的况味。
我略回身:“太妃安好”。上皇逊位后,一应嫔妃皆出家为女冠为之祈福,身边侍奉的就只有端慧贵太妃,她与我年貌相当,平日我去请安,俱是避退帘后。
“太妃邀朕至此,可有话说?”
月娘猛地跪了下去:“皇上为天下臣民福祉所系,日理万机,上皇有妾身照料,陛下还当安心。”
我侧过身去,脚下太液池波光粼粼,我的身影在地下拖成长长一道,“太妃当知,朕身为天子,豊朝以孝治天下,朕又如何对上皇避而不见?”月娘垂眸道:“陛下明鉴,上皇昔日宠信道人,暗服朱丹以期万年,以致龙体大亏迷不知返!妾劝谏不成,反遭训斥,无奈求于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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