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伤心画不成(1/2)
西凉国主五十大寿,我遣使节去贺,赐以大量的泊来珍品,西凉国主回礼谢恩,出使的使节向我奉上礼册后道:“陛下天威赫赫,西域诸旧国无不归心,倒是一片和乐景象呢。臣闲时颇爱丹青,特绘了西域众乐图愿呈陛下御览,还望不污圣目。”
这本是歌颂天子教化的事,我向来不大感兴趣。但或许是西域二字拨动了我,两个小内官立在殿中缓缓打开画轴。
金色的沙漠上行走着庞大的商队,朝日给他们披上一层锦绣;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牛羊成堆,天空蓝的像波斯宝石纯粹透明;千年积雪不化的天亘山白头如旧,西凉王城似乎更加雄大壮阔;街市上人来人往,有西凉人,末胡人,甚至还有揭硕人……
内官一幅幅打开,我仿佛又回到那一天,我偷偷丢下裴照,独自一个人潜入西凉王城。
“总归是我要娶新妇,难道不能去先看一眼!”
我心中一震,眼前是一副酒肆图,我没有去过,但是我认识它的名字。
使臣看见我盯着那副画一动不动,笑道:“臣听说这家店主原在上京开过酒肆,特意寻了去,里面尽是上好的葡萄酒,臣还带回来一些,不敢自专,愿进献陛下。”
我丝毫未理会他说什么,只是狠狠盯着那酒肆柜台处,那里一里一外站着两个女人,里面的女人肤色雪白,已有年纪,但仍然风情动人,媚眼如丝。外面的人却用红纱掩了半边脸,虽然那是个侧影,虽然不过是一个使臣的画笔,然而我还是知道,那就是她!那就是她!
她的眼睛,即便不再年轻,也像当年我们在揭硕草原上看到的星空那样璀璨美丽,她在笑,她身边依偎着一个孩子,她正轻轻抚着她的头。那孩子生的异常漂亮,正在好奇的看着人,或许就是好奇的看着这个来自中原的人。
使臣的声音若隐若现:“……那孩子好生聪明……臣瞧着有趣……”
“滚,”我闷声喝道,“滚”,我的声音急而厉,“滚”,我听见几案砸在地上的碰撞声,我不知道我说了几个滚,最后大殿静悄悄的就剩我一个人,可是我却觉得耳边似有巨大的声音滚滚逼来,像沙暴,像雪崩,裹挟着,呼啸着,漫天漫地将我埋没。
当我醒来时,只觉得头疼欲裂,太医们匍匐在地上正对阿穆说:“陛下多年来操劳国事,殚精竭虑,再加上心气郁结,骤然情绪激动,以至于血不归经……”
阿满看见我醒来,正在垂泪的脸上霎时喜色顿开,叫道“阿爹!”
太医们围上来,我斥道:“退下。”
我死不了,我知道我死不了,我在忘川都没有死,我在阿渡刀下活过来的时候就知道,我活着,便是最好的死去!
看,这天下不就是你所求的吗?你不是也有儿有女吗?解忧酒不是你给的吗?你凭什么伤心?你凭什么难过?
我看着殿顶,哈哈大笑,阿穆挥退了宫人和太医,和阿满跪在床头忧虑的看着我,看我笑不可抑。
垂拱殿的消息,没有我的允许,从来不会传出殿门三步,对外不过是说我劳累伤身,如此了事。
朝阳素来体弱,元姗和十六娘都不在她身边,她甚是不开心,我让人奉她去骊山行宫小住散心。
骊山行宫是我在位以来唯一修葺的別苑,在原汤泉宫的基础上增其旧制,扩以宫苑,飞道行空,廊阁缦回,日出从山下望去,宛如天上宫阙,只因为太医说朝阳适宜汤泉袪病。
朝阳回来时我如往常那样去宫门迎她,长长的公主仪仗停了下来,朱轮华盖车上四角的翟凤各衔了一粒拇指大的明珠,在天光下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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