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曾相识(1/2)
我走到玉门关的时候守城的兵丁正窝在关门闲话,一个面色黝黑的老卒被众人围在中间,正讲的唾沫横飞:“……咱们睿宗爷爷那是什么人,那些番夷的马见了他动都不敢动,为什么呢?因为睿宗爷爷每入战场,那都是有真龙护体的啊,咱们啊瞧不见,可是那马能瞧见不是?”
一个兵卒插嘴道“赵老三,你说你跟睿宗爷爷出过征,那为啥你现在还和我们一起守关门呢?难道不应该是做大将军了吗?”
赵老三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那是老子不爱名利,就爱在这守关门怎么啦,你没听过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老子啊就是那一夫!”
旁边一个人道:“得了得了,当我们不知道呢,你老呀非要在人家西凉看上人家姑娘掉了队,被将军贬到着边关之地再也无出头之日罢了。”
众人一阵哄笑,那赵老三一张黑脸更黑了:“我喜欢西凉姑娘怎么了?睿宗爷爷的元配还是西凉公主呢?”他一回头看见我正看着他,不耐烦道:“干什么的?”
我递上通关文书,他上下打量一番,说道:“一把年纪不待在家里,你以为出关是好玩的,莫要死了连中原都回不了,那就是塞外的孤魂野鬼了。”
我走出关门,听见他又对人说:“咱们睿宗爷爷啊,那长的就好比天上的神仙……”
如今在他眼中我面容枯槁,风尘仆仆,大概就像地狱的恶鬼吧。
我听见后面马蹄得得,心中一紧,这不是寻常的马,必然是军中良驹,只不过只有一骑,也许是往关外都护府送公函的。
那马却在我身边停了下来,裴伯平下马行礼道:“舅舅”
我虚笑了一下:“怎么?如今裴照那老小子追不动我就就派你来了?”
裴伯平轻声道:“舅舅,我替朝阳来陪你。”
一瞬间我的眼泪落了下来,大颗大颗砸在沙地上,转瞬不见,然后有新的泪珠砸下来,乱纷纷像一场急雨。我终于哭了出来,我的朝阳死了那么久,我终于哭了出来。
关门口的兵卒被我的哭声惊动,那个赵老三粗声说:“我说什么来着,头发都白了还往关外跑,原来是个疯子啊!”
我从来喜欢这个外甥,甚至一度还动过让他做女婿的念头,他是风雅闲人,娶了朝阳原没什么。
“朝阳喜欢的是舅舅那样英武出众的男子。”裴伯平夜晚和我坐在沙丘上喝酒时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一路对我照料得很好,这几年他一直离京在外游历,做事井井有条,我到西凉王城时,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白发老者罢了。算起来,我也快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舅舅,我们不进城吗?”他问我。
我看了一眼,调转马头道:“走吧。”
裴伯平又打量了一眼王城,说道:“爹爹说他当年最后悔的就是没有拦着舅舅独自进王城,可他又说了就算拦着也没用,有些人遇上了就遇上了。”
蔚蓝的天空浮动着洁白的云朵,碧绿的草原尽头是巍巍矗立的天亘山,终年不化得积雪在日光下闪闪生辉,山下一座巨大的汉白玉穹庐状陵寝。广场上高大的铁达尔王铜像下,有揭硕勇士正在附近守立,看见我用揭硕礼致敬,用生硬的中原话向我道谢,任何一个人,看到自己心中的英雄被人崇拜都是骄傲的,尤其是异族人。
三十年的风沙在大草原上吹过,时移势迁,揭硕桑吉历经风雨,生存下来的大多是精壮男子,定居在天亘山下水草最丰美的草原上后,不断有西域各部的女子嫁进来,而我还看到了就中还有中原女子。看到我和裴伯平,甚至有人邀请我们进帐喝奶茶。自从衣食丰足后,揭硕部众对来自中原的瓷器丝绸茶叶需求更多,常常用上好的皮毛药材换取。一个民族与另一个民族的互相需要的接触,总是化解恩怨的最好良药。
揭硕人好客,晚上在帐篷外举行了宴客大会,有揭硕姑娘载歌载舞,裴伯平接过旁边人的筚簧吹奏起来,这大概是他唯一从裴照手中学会的东西,悠长宛转的乐声仿佛春风拂过草原,花开水流,有蝴蝶翩翩飞舞其中。引得场中载歌载舞的揭硕姑娘频频回顾,最后甚至联袂对着他一个人舞姿婆娑。
明亮的篝火,欢快的歌声,热烈的舞蹈,还有风中隐约传来姑娘俏皮的笑语,被河水上那如纱如雾的月光轻轻隔了开来,朦胧而真切,倘若有人轻轻拨开那月光,似乎就能坐在其中。
葡萄冻子般的夜空上星子璀璨生辉,俯视着人世间,我眼前点点流萤飞过,宛如上元夜市中一盏盏小巧的纱灯。流年偷换,大病一场,我不再是昔年那个潇洒英武的少年郎,看了看纱囊中的萤火虫,远远没有一百个,不由叹了一口气。
我听见有人走了过来,坐在我身边,嗤笑道:“你这老头,不去那边喝酒吃肉,居然跑这儿来做这小孩子把戏,难道你们中原就没有萤火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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