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章(1/2)
源口临近三江交汇处,是建于滩涂之上的微小古镇,四面居民近千,从祖辈起多以捕鱼为生。
每日卯时,天光微亮,小镇便开始了新的一天。
街道两侧的商铺陆续开门迎客,睡意未消的伙计,慢吞吞地卸下门板,打出布幡……而街心里油润光滑的石板路两旁,光脚卖菜的农人,挑担推车的小贩们已经吆喝震天,忙得犹如被鞭子抽起。
在遍布的人声和烟火气中,几条小渔船靠泊在街边的石阶下,渔夫们拉着缆绳跳上码头,三两下在木桩上打好结,再回舱里带上各自的鱼篓。
竹篓里的鱼并不多,是渔夫们辛劳半夜,交完渔场规定份额后剩下的。
源口虽在江边,却有封渔禁令。因为当地特产‘细鳞红鲈’为御供之物,且数量稀少,朝廷为此在源口设立了管理水泽的渔场,严禁渔民私自捕捞。
平日里,渔民们捕鱼后上交给渔场,用来做成数千斤的鱼酱和鱼干。到五月时,再和进贡的鲜活鲈鱼一起随船入京,历年不变。
渔夫们背着滴水的鱼篓穿街走巷,将鲜鱼送到固定的货主手中,回转时照旧要在镇上吃个早饭。
源口镇很小,大家都彼此相识。渔夫们才走到清波巷口,在巷子里摆摊卖馄饨的朱五就招呼道:“都来了,老样子?一碗馄饨两个脆饼。”
渔夫们点头,站在油布棚子下面等位。只听食客中有个年轻人道:“我听人说,西戎举兵犯我边境,太子带兵亲讨,大胜归来。”
满桌吸汤声中,一个老头停下应道:“太子不是被废了吗?”
年轻人笑道:“五爷,您说的是哪年旧事?皇上去岁把九皇子从琼阳召回去,新封了太子。”
老头神情迷糊道:“噢,这我倒不知。”
有人嘻嘻笑他,有人道:“新太子这么勇武,皇上这回总算选对人了,总不会似前两年那么闹腾。”
老头一脸不高兴道:“那是皇家的事,龙子们的事,就凭你们也能操心吗?”几个年轻人撇撇嘴,起身就走。
油布下空出位置,渔夫们坐下时馄饨和脆饼也送来了。其中一个搅着汤匙道:“等到太子登基,要能免掉鱼贡就好了。从前我每日能赚一百钱,现在一天三十文,还要再交做鱼酱的椒盐税……”
其余几个闻言叹气,免贡的话想了好多年,就像白日梦。虽知无望,总还盼望。
渔夫们闷头吃喝,街对面传来‘嘣嘣’的敲击声。
只见一间鱼店门外,站着个窈窕动人的身影。美人身穿霁青长裙,蓬松乌黑的长发包在一块星灰色的帕子里,左手一枚竹钉,右手一柄木槌。
美人眼不眨,手不抖。三两下将钉子敲在门墙上,再挂上一块木牌,仔细地摆摆端正。
一渔夫道:“李老板今天真好看。”
另一道:“李老板何时不好看过?瞧你满嘴哈喇子的傻样!”
又另一道:“她要干什么?”
李玉函挂出来的木牌上写着两个字,馄饨摊老板朱五倒是都认得,接口道:“李老板要招个伙计。”
渔夫们忍不住心一跳,已有家室的垂下头去继续吃喝,随后带着复杂意味,揶揄最年轻的那个道:“阿江,要不要去试试?你打鱼她卖鱼,天作地和。”
另一个道:“阿江,李老板脸嫩身娇,就是大姑娘也比不上。她若想要鱼,我能白送给她。”
阿江听得脸红红,也不吭声。
渔夫们走了以后,朱五去收碗筷,看见那张生面孔还在角落里端端坐着,面前是一碗泡烂的馄饨。
自从朝廷设立渔场后,源口很少有生人出现。这位虽穿着土布衣裳,上下却透着股子不寻常。朱五敢肯定:他绝不是来赶集的农人。
朱五刚这么想,陌生人已经慢慢站起来,带着凌厉气势从他身边走过。朱五莫名就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地一动不动,等他走出老远才松快下来。
‘这是只老虎’,朱五惴惴的心里,忽然冒出这种觉悟。
老虎般威风的男人走到‘水灵灵鲜鱼店’门口停下,看了一眼木牌上墨汁浓稠的大字。鱼店老板娘不仅识字,还能写一笔上得台面的秀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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