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叁章（1/2）

源口方寸之地，沿河两岸的街道由几座石桥相连，形成了东西贯通的‘回’字形。

男人从镇西走到镇东，过了一座平石桥后拐进白马巷，巷中回荡着朗朗的读书声。

孩子们稚嫩的嗓音从一户小院里传出，一节《诫子书》念完，私塾先生清亮阴柔的声音跟着响起。男人从院门前经过时，看见左侧墙上挂着‘龙门私塾’的木牌。他没有停留，一直走到了巷尾深处。

这个时候，李玉函也从巷口走进来，手里提着坚强不息的鲤鱼。她换了件松绿色的裙子，发髻边簪一朵香兰，更显出肤白貌美，玉秀动人。

李玉函走到私塾门口时，那扇窄小的院门恰好‘啪’地一声打开了。十几个小童像蜜蜂一样嗡出来，眨眼从她身边跑过去。

李家四个孩子照旧走在最后。个子最高的是老大李颀言，一张白净的小脸上挂着笑容，虽才七岁，已有了沉稳的做派。

在他身边，用手抓着书包的是老二李颀远。这个孩子的衣裳和头发都乱乱，不像念了一天书，像跑了一天路。

跟在李颀言身后，那个不知道在看什么的孩子，是老三李颀安。他有个了不起的本事，可以连着好几天都不说一句话。

而大声喊着‘妈’，朝李玉函飞冲过来的是老幺李颀笑，他是个会哄人的糖包子，缺点是爱生病。

孩子们笑盈盈地围着李玉函。李玉函也笑着朝身穿儒衫，头戴蓝布方巾的庞书臣走过去，道：“庞先生，这尾鱼给老夫人补身体。”

这两年，李玉函隔三岔五就要送一回鱼，庞书臣已经习以为常，并不多客气。

他接过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道：“李夫人，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李玉函问是什么事？

庞书臣道：“三月半时，芦岛上有桃花会。我想带孩子们一起去踏春，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教他们学作诗。”

李玉函道：“好啊，只是辛苦先生了。”

庞书臣道：“其实，我也觉得独自带着他们有些吃力，希望李夫人能和我们一起去。”

李玉函道：“我也去？”

庞书臣道：“李夫人很会管教孩子，如果有你在，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李玉函一想：私塾里十二孩子，有四个是自己家的，还真不好推辞。她就答应下来，让孩子们向庞书臣道过别，一家人慢慢出了白马巷。

那时巷中四下无人，庞书臣提着鱼站在原地，目送李玉函的背影远去，眼中的痴态一览无余。

站在巷尾的男人看见这一幕，便想起关于他的事：庞书臣，年二十八，家有老母吴氏。自七年前考中秀才后，连续四次科考不取，两年前在家中开了这间私塾。

男人意识到，少年阿禺的消息挖掘得还不够细致：庞书臣分明暗慕李玉函，但奏报里完全没有提到。

他倾目看着文弱清秀的庞书臣，心思微动。不管是渔夫还是先生，只要他一日没查清原委，谁都不许多看李玉函一眼。

已渐渐远离白马巷的李玉函，牵着李颀笑和李颀安往镇外走，李颀言和李颀远分别跟在两边，娘四个不觉占了半边道。

李玉函笑着对大儿道：“东东，今天先生教了什么？”

李颀言道：“今日教了《诫子书》的后一节，写了几页字。”

李玉函转向老二道：“阿西背熟了吗？”

李颀远哑着嗓子道：“还没有。妈，我还是一念书就犯困。”

李玉函道：“你喉咙怎么了？”

李颀笑抢着道：“妈，二哥踢球的时候喊得太狠了，吴奶奶道：他会把先生家的鸡，吓得连蛋都生不出来。”

李玉函道：“阿西，回家再踢不好吗？”

李颀远道：“妈，东东喜欢看书，小南不爱说话，在家没人跟我一起踢。”

李颀笑道：“二哥，我想踢。”

李颀远道：“你根本不会。”

李玉函正想劝东东也踢球，对面来人道：“玉娘，接孩子散学啊！”

她忙笑着回一声，接着又遇到几个熟人，踢球的事就岔过去了。随后李颀言告诉李玉函要买纸笔，因为镇上没有专卖笔砚的铺子，李玉函答应抽时间带他去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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