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姬云梦图（1/2）

沈漉说是去找牛首山，但是她并未说实话。

她乘着轿子，在城东牛首山的道场停下。

便是不良于行，沈漉亦是拄着双拐，一步一步上的台阶，请守门的道童入内禀报。

“师门逆徒，沈漉求见。”

郑妃的忌日，也是皇帝陛下招魂的时间。每年国师薛明九无论在何处，都会赶回来，为皇帝陛下做法请灵。

道童对视一眼，还是入内禀报师尊。

但是出来的却是周向阳。

他带着意外的表情，满身的热情洋溢：“沈娘子，你竟与我师门有如此渊源，为何那日不告知于我？”

“惭愧。”沈漉的声音很是虚弱：“沈漉身陷污秽之地，早就在师门中自惭形秽。今日若不是实在有难，亦不敢来此叨扰。”

周向阳面对一副身负重山模样的小娘子，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沈漉笑了笑问：“国师可在？愿意见我吗？”

“好，沈娘子请。”周向阳当先一步给沈漉引路。

道场还是多年前的那个，似乎没什么改变，但其实又热闹了些，道童多了些，屋舍也多盖了几间。

为此原本花坛附近的两株西府海棠，被砍掉了。再无盛开后的香雪积压。

假山上的掇月亭，本是一览全景的好地方，如今被后起的高楼挡住了视线，倒是被幽幽植株盖得如同隐士一般。

薛明九的住所依旧是原来那个。

沈漉随着周向阳入内，隐隐就闻到了药味。

“牛首山如今也炼丹了么？”沈漉问。

从前爹爹还在的时候与牛首山交往颇密，她听爹爹说，道家派系多会以进献丹药为固宠之基，实则多为虚妄，而牛首山则是道法自然的真道。

“不是炼丹。是师父他为陛下请灵，耗费精神，所以正在服药修养。”周向阳解释。

沈漉随周向阳，入内室，在香薰药味中，向正在打坐的国师薛明九，行了道礼。

“可是遇上了难事？”薛明九比多年前更加仙风道骨，亦可说是形销骨立，虽是青年却眉宇间尽是沧桑。

沈漉郑重行礼：“是。沈漉的表姐，凌云观女冠妙清，俗名陆瑛，死于非命，尸骨无存，魂魄尽散，求国师相助。”

薛明九叹了口气：“若非难事，你也不会来。当年之事，师兄一直想补偿你。”

沈漉垂头不语。

薛明九道：“但妙清之事，已经时过境迁，你又何必执着？如今还是不肯回归师门么？”

沈漉的手紧紧握在身侧：“沈漉资质粗陋，又身份低贱，不配为国师同门。况且没有陛下恩旨，脱不得籍，又如何重入道门？”她重新一礼下拜：“沈漉孑然一身，生死荣辱并不在意，只是表姐妙清于我有养育之恩。如今方知她死因蹊跷，委实不敢忘仇。恳请国师告知原委。”

薛明九沉默片刻，道：“尸骨无存、魂魄尽散。实乃歪门邪道替他人续命，施邪法所为。”

周向阳在旁默默站着，听到此处，不由毛骨悚然起来，居然还有此等邪法。而看沈漉波澜不惊的样子，明显她与师父两人都是知道的。

“敢问国师，是为何人续命？”沈漉问，双目定定看着薛明九。

薛明九原本因为请灵导致的苍白面色，此刻因怒气微微涨红：“此言何意？！你怎可如此设想我？！”

周向阳目瞪口呆：原来这沈娘子是怀疑做邪法的邪门歪道就是师父！

他赶紧喝道：“沈娘子慎言！师尊乃是避世之人，岂会如此？”

沈漉嘴角轻扯，然后沉声道：“望国师告知幕后之人，沈漉心中只有感激，不敢怨怼。”

“原不告诉你，是怕你难过。如今你既口出恶言，本座便告知你，也叫你死了心。”薛明九胸脯上下起伏：“陆瑛娘子被长公主嫁与法师摩罗，便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即便死因蹊跷，当初的仵作看不出，现在也由不得你来说什么。”

法师摩罗。

是他.

“我表姐是长公主的同命替身，岂会被她嫁与番人？”沈漉问。

“此事人人皆知。长公主当年可是被沈相送去和亲的。多亏那番人才得归朝，如何不能做出此等事？”

“便是被强嫁，但那番人岂会有此偷转命数的法力？”沈漉再问。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薛明九白着一张脸：“摩罗此人修为颇深，又修了一身邪气。世人皆知本座年年为陛下请来已故郑妃之魂，却不知那摩罗引了多少画中美人与陛下……”

说到这里，薛明九因着话题太过色情，而且请灵后，身体不适，又因沈漉动气，不愿再说，此刻招呼周向阳：“送沈小娘子出去。”

送走沈漉的时候，周向阳道：“师父是活神仙，我还从未见过他动气。可见沈娘子在师父心中的分量。沈娘子又为何怀疑师父，说那些伤人心的话？”

“你只见得他风光雨霁，未见过他谄媚陛下的模样吧？”沈漉瞧着周向阳，目光清冷：“当年我爹爹被拉出来鞭尸，便是国师向陛下提议。”

周向阳瞪大眼睛，显是不信。

沈漉自低头乘轿离开。

待沈漉走后，他飞奔回去，小心翼翼伺候师父，带着忐忑问邪法的事。

薛明九叹气道：“此法，师尊当年曾在沈小娘子身上施展过。当年她为郑妃所害，性命危在旦夕，是沈阁老命你师祖用其半数寿元替她续了命。”

“难怪这沈娘子死气沉沉。”周向阳恍然：“原是应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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