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杯酒 金玉絮其中(1/2)
雪白的墙壁,雪白的窗帘,雪白的床单。m.dizhu.org
这是他熟悉的病房的颜色。
18岁的顾逾白一度喜欢母亲的病房胜过外面的世界,因为在这里人与人之间才是平等的,疾病对贫富贵贱都一视同仁。在病房,人的身份被重新定义了,无论一个人在外面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在这里都被统一地称呼为某某床病人。
这里没有人会对他的单身母亲指指点点,也没有人会再叫他来路不明的“野种”。
他喜欢这里。同一病房的叔叔阿姨也都喜欢这个像夏日的薄荷味汽水一样清新的少年,夸他母亲养了这样一个帅气的儿子,又考上了全省最好的大学。也只有在这里,母亲才会露出松弛的笑容,而不像在外面总是保持着一种戒备森严的状态,像一根随时会崩断的弦。
为了筹集医药费,顾逾白兼了N份工:高中生家教、街拍模特、健身房助理教练、酒吧服务生,也是在那时候,他学会了调酒……尽管很累,但他很高兴。他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母亲的病会好起来,他也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压抑的家乡,奔向他梦想的远方。
直到某天他被医生从病房里叫出去,和他讨论母亲后续的治疗方案。
与其说是讨论,不如说是给了他一道简单粗暴的选择题:方案一,用国产的药,便宜但副作用大,病人吃完后会有不小的疼痛。方案二,用进口的药,效果好,病人痛苦少,但价格是国产药的三倍。
顾逾白计算了一下他每天的赚钱速度和母亲医药费的花销速度,无奈地回答说:“还是国产的吧。”
然后他看着母亲痛得辗转反侧了几个晚上,被单上布满了她为了忍住疼痛不哼出声来的牙印。
临床的家属有意无意地责备他:“看你妈疼的,你就该多花点钱。”
顾逾白这才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一个地方能有真正的平等。
而更糟糕的是,两周之后母亲突然昏迷,医生检查后说,母亲颅内的肿瘤已经压迫到了神经,需要尽快做开颅手术。手术费保守估计在20万。
他母亲当年未婚先孕,在她那个闭塞的小镇已是大逆不道伤风败俗之事,而坚持生下他更是和家里人断绝了关系,因此大部分的亲戚朋友都和他母亲没有了来往。
顾逾白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唯一的亲人就这样撒手人寰,但工资微薄的母亲一个人把他抚养长大本就是勉强维持生计,更不用说家里还有任何的积蓄。www.dizhu.org在短时间内哪里筹得到这样一笔大数目的资金?
他厚着脸皮、磨破嘴皮向所有他能想到的人都问了个遍,可是谁又愿意借钱给他这样一个尚未有独立经济来源的少年?即便愿意借也就当发善心做好事给个三五千,比起手术费只是杯水车薪。
行将绝望之际,顾逾白接到了之前拒绝他预支工资要求的健身房老板老金的电话。老金告诉他,有一个能帮他筹到钱的办法,就看他愿不愿意。
原来,他打工的这个健身房,很多健身教练私下里都靠着给学员的课外“特殊”服务赚外快,课外一小时的收入比课堂上同样一小时的收费高不少。老金也靠着介绍这样的业务拉到了不少客户,并从中牟取了不菲的提成。
老金还在电话里压低了声音说:“部分男学员比女学员的开价更高,物以稀为贵嘛。”
顾逾白感到气血直往头上涌,厉声回绝道:“我再难也不会做这么龌蹉的勾当!”
老金对他这样的反应像是意料之中,不慌不忙道:“小顾,这事儿一没偷二没抢,也算劳动所得,职业不分贵贱嘛。别和钱过不去,你端得起,你母亲可等不起。你考虑几天,我等你电话。”
老金还是盘算错了。
根本不需要几天,次日顾逾白就在收到母亲的第七封病危通知书后,拨通了老金的电话。
林江碧走进病房的时候被窗外照进来的一束白光晃了晃眼。
她下意识地拿手遮住额头环顾四周。
雪白的墙壁,雪白的窗帘,雪白的床单。
病房里没有旁人。风把窗帘吹得鼓鼓的,窗边少年的身影若隐若现。
于是她只有靠得很近,才能看清楚少年的脸。
顾逾白的脸被纱布包得严严实实,但林江碧看到纱布缝隙中透出的一双眸子依然清澈明亮。
比常人略浅的棕色瞳孔里盛着她小小的倒影。
林江碧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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