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八八章(1/2)
云端仍心有余悸。
他站在宴客厅的一角,试图让自己没那么显眼。应付完一整个流程,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应付这些人了。
祝唐杀死神甫的那一幕不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甚至闭上眼睛,眼前就是这幅景象。连他手里拿着的红葡萄酒,也能让他联想到血液的味道。
这没能影响他品酒的心情,味觉也没有动摇,唯一不适的是心理,但不是对这死亡的不适。
是对祝唐的不适。
对祝唐杀人的不适。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祝唐杀人,和看见楼危杀死苏钦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他发现他有些难以接受。
楼危莽撞而冲动,全都藏在那副看似冷漠的表象之下。楼危漠视着人与人之间淡薄可笑的关系,心里面装着热情和鲜血,他将一切献给楼汐,为了楼汐杀人理所当然,无可厚非。
让祝唐冷眼旁观的不是那种东西。
让祝唐冷眼旁观的,是人命。
那个人冷静,理智,强大,拥有着权势,目空一切。他或哭或笑,或悲或喜,都是虚假。他可以笑容满面,也可以痛心疾首,都是做戏。他的胸腔里跳动的是一架冷硬的天平,见到任何一个人都在估量价值。
楼危杀人,为了一个理由。
祝唐杀人,为了一个目的。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云端记忆中那个正直美好,可以为了他人奋不顾身的形象已然开始偏离轨道。
祝唐邀请他来到御中庭,天平的另一边放着无辜人的性命。他虽然答应下来,但现在已经开始怀疑这是个错误。
或许徳特里希说的没有错。
因为他现在也不知道祝唐到底在想什么。
他发觉有什么不对,他发觉自己的到来还只是个开始。他没有发现,他一无所获。
他想离开。
为时已晚。
尤箴穿过小半个宴客厅,走到云端面前,举杯致意。教宗穿着丝绸的长袍,看起来和蔼可亲,有着欺骗信徒的可信外表和追随神的坚定眼神。
云端和尤箴碰杯,倾斜的酒水几乎看不到怎么晃动。他浅饮一口,听到尤箴说:“理事长大人看起来有什么心事。”
云端差点呛到,偏头低声咳了两下,“这几天有很多事务,可能是太累了。让教宗大人见笑。”
“奔波往来,恰好我也觉得需要休息一下。不如我们到休息室去一叙?”
云端犹豫了一下,没想到拒绝的借口,跟着到了休息室,才想起来方画千般警告,不能单独和任何一个人在密闭空间里接触。一是出于安全考虑,二是担心云端应付不来。
遇到这种情况,他可以另外要求,到阳台、庭院之类的开放空间去……
尤箴看出云端有些烦恼,但未挑明,“理事长大人请坐。”
云端只好坐下,“请。”
两人坐好。中间的褐红色木桌上摆放着酒水饮料和果盘点心,酒杯倒扣在托盘里。尤箴放下手里的酒杯,“理事长大人风采卓然,不愧为名门之后。之前我虽然没听说过理事长大人的大名,但是却时常听人提起您另外一个名字。”
一个普通而平常的开场白,云端以为尤箴是想表达亲近。教廷如今的没落与御中庭的恩怨颇有关联,但云端喜欢更加温和的解决问题。他倾向于乐观的判断状况。
尤箴没有将话题放在两个势力长久的纠葛上,他接着提到了盛和赦。这是他选择一个相对私密空间的原因,他想稍微谈一点和各自所代表的势力无关的私事。
云端一瞬间的反应令尤箴有些吃惊。坐在他对面的年轻人笑容立刻僵住,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描摹的情绪。即使尤箴年纪这么大了,见过许多的人,但仍旧没能完全解读那个表情的含义。
他毕竟不了解内情,哪怕是一丁点的。
但是他也看出来,这位年轻初任的理事长,和盛和赦的关系的确非同寻常,和那轻浮的小子说得差不多。
那张脸上,有熟悉和怀念,还有痛惜和责备。
和一点不怎么引人注意的恨意。
云端很快意识到自己当下的处境,他尽力露出一个笑容,但这个掩饰不怎么成功。三天的特训虽有成效,但始终比不上耳濡目染来得深入骨髓。
“这么说,一直以来资助他的生活和学业的人,就是教宗大人。我真的很惊讶。您是个慷慨的人。”
盛和赦从来没有接受资助的自觉,生活奢侈浪费,精通各种玩乐,喜欢搭讪女孩子。尤箴愿意一直资助,慷慨这两个字或许还不足以形容。但云端也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词了。
“这要感谢神的慷慨。”尤箴略一低头,笑容十分谦逊。他发觉云端不是很想谈论盛和赦的事情,但并不是出于厌恶或是其他的负面情绪。云端只是想回避。
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云端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温和。这让尤箴看到了什么。
于是教宗大人说道:“理事长大人刚到御中庭没多久,在这远离故土的地方,和指挥使相处的还好吧?”
这话问得逾礼,且暗指祝唐独揽大权。云端毫无所觉,面色如常,“还好。”
这时,外面走进来一个服务生打扮的人。这里的服务生当然不是外面的服务生,是庭内负责这一工作的人充当了这个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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