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2）

三年前，宫里庆太后八十寿诞，圣上有令，京里四品以上大员皆可携家眷进宫赴宴，为太后贺寿。

这是修筠第一次随父母进宫。皇宫自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气派非凡。衣着华丽的权贵气度雍容，珠环翠绕的女眷言笑晏晏，宫娥太监们忙碌地进进出出，好不热闹的场面。

在这场盛大的皇家宴会上，她受到圣上与太后的召见，得到圣上的御口亲夸，于满座豪门闺秀中大放异彩。

宴后，王公贵胄们一律坐到戏台下看表演。最前排的自然是天子、皇后及太后，第二排是众妃嫔及皇子公主们，然后是皇亲国戚，接着公侯伯爵到文武大臣。

修筠的位置刚好在那一排的最外侧，素来不习惯热闹场面的她便想着中场开溜一会。宋夫人叮嘱她不要走远，皇宫太大，当心迷失。她指了指不远处临湖的凉亭，打算去那稍事歇息。

临近了才发现，那亭子里已坐了一名男子。因被假山遮蔽着，刚才她没有看到。

只见那男子着一身藕荷色锦袍，头戴玉冠，双臂摊在栏杆上，以一个十分惬意疏懒的姿势仰坐在那儿，脸上的神情却有几分落寞。

既然此地已被占去，对方又是一男子，多有不便，修筠便欲转身离去。

“宋小姐，”那人已经看到她，在身后唤她，“无妨。”

男子声音十分优雅动听。

修筠一怔，他认识她？

也是。刚才她可是在筵席上大出风头，想来惹了不少注意。

沉吟片刻，她回转过身。

他已经站起来，目含微笑地看着她，和煦如湖上的春风。

修筠接触到这样的目光，拘谨便放下了一半，落落大方地走过去。

“此地就留给宋小姐好了。”对方温和有礼地说。

“我不介意。”修筠回道。虽不知道对方身份，但看模样明显是个勋贵公子，哪有叫人家为了她一个小丫头移驾的道理。且不过是稍坐片刻，这亭子也不小，各坐一边，没必要忸怩作态。

原本她也是不愿拘这点小节，就怕被母亲瞧见了，少不得要训叨几句。

对方点了点头，又不动声色地坐下了。

修筠坐到了他的对面，侧身对着湖面。因为喝过一点酒，两颊有些燥热，在这湖边吹吹风，她感觉舒服许多。

虽是侧身，但她从眼角余光感受到，对面有道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她将视线微微移过去，对方也不躲闪。

修筠不喜欢这样的注视，索性“噌”地转过头去，睁着眼睛与那人直视以回击。

那人眼里的笑意更盛，一双俊美非凡的眼睛微微弯起来，让人无法产生戒备和敌意。

“宋小姐为何瞪我？”他开口。

“您认识我？”虽能猜到缘由，但修筠还是忍不住想问一句。

“令堂大人献宝似的将你到处展示，而宋小姐又确实风姿绰约、水灵动人，让人不记得都难啊。”

捕捉到对方文质彬彬的谈吐语气中似有几分不羁的戏谑，修筠微赧，并不是因为对方的赞美，而是那前半句。没错，她仿佛就是母亲一手打造雕琢出来的工艺品，如今成品初现，母亲迫不及待地要向众人展示。

如此高调，叫人家笑话了。

“宋小姐不喜欢看表演？”

“过来透口气罢了。”

“或许是这宫里的景致更可观些。”

修筠不以为意地点点头：“皇宫自然是漂亮。”

“更是无数官家女子的梦想，对吗？”

这下修筠可听出意思了，对方还是在取笑她。这个人，说刻薄话的时候，依然戴着一张毫无攻击性、甚至能博人亲近好感的微笑面具。

修筠索性也端起了一本正经的笑脸：“那是自然，谁不想在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地方过日子。”

随即又觉得自己笑得不自然。怎样才能摆出像对方那样无懈可击的微笑？

不知不觉修筠盯着那人的脸认真研究了起来。

她没发觉，对方的笑容已在她直接大胆的注视下微微僵硬。他侧了侧头，避开她的目光。

“日后宫里的选秀想必可以看到宋小姐的身影。”

果然，那人以为她今天的出风头是为日后攀龙附凤飞上枝头做打算。诚然，她母亲想在豪门贵族中择一门好亲事，但也没想过攀附皇家。

想驳一句过去，张了张嘴，却似泄了气一般，什么也没说出来。

毫无意义，本质上还不是一回事？

母亲常说，宋家根基浅薄，父亲在中进士之前，只是一介寒门书生，毫无家世门楣可言。而母亲却是京中官家小姐出身。嫁给父亲后，她深知过于弱小的宋家想要在世家大族遍布的京都站稳脚跟，必须不断发展壮大家族势力。她悉心栽培子女，让大姐二姐都嫁入高门大户，结下有力姻亲，而对她这个三女儿，更是寄予厚望。如今她刚过及笄，母亲的用心便已昭然若揭。

即便如此，这又有何可厚非？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漉漉尘世之人，又有谁不是追名逐利，上至朝廷权利之斗，下至市井蝇头之争，谁有资格取笑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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