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孕(一)(1/2)
之后两天,两人“进学”的情形差不离:虽一个轻松一个受苦,但心都似油烹火煎,异常难受。
戚策琰那头,午前由“先生”授业,无非就是将“无子是女子之罪孽”之类的的狗屁话变着花样说;午后,则有之前美人为伴,陪着一起享乐。“贵子方”对消磨人性很有一套功法,开了好几间屋子,供这群无所事事的男子们随意进出:舞乐、说书、听戏……男子舒服地坐在软榻上,漂亮姑娘倚坐在身边,喂食斟酒,好不惬意。
不知为何,“先生”忽然对戚策琰青眼有加起来。因为“山野货色”入不了他的眼,“先生”特意在另一间屋子额外备了十几位姑娘供他挑选。而同样形单影只的小个子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戚策琰猜测,应该是上位者对他那个勾栏生意的提议很有兴趣,他本想趁热打铁,可却再未寻到与“先生”对话的好时机。
备选的姑娘中,一直以来为他与和期送饭的丫鬟居然也在其列。这也算是熟面孔了,戚策琰便指了她,叫她陪自己听了两天的书,同进了几次饭食。可这丫头人小鬼大,嘴像埋入桂花树下的酒坛子那样紧,无论他怎么旁敲侧击,她对自己的身世和“贵子方”的事情连半个字都不透露。
两头受阻,戚策琰甚至与那群乐不思蜀的“同窗”也搭不上话茬。他故意坐在离黑袍男和小个子很近的地方,想趁机打个招呼,却三番两次被姑娘们搅局:她们要么没缘由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要么忽然眼波含媚、忸怩着要讲悄悄话,随后便撩拨着将男子牵走。戚策琰很烦躁,他想,从一开始的佛龛间、门锁,到现在用姑娘充作眼线——“贵子方”很不愿意自己的客人之间有交谈。
说起客人间的交谈,戚策琰想起了穆好。穆好买的是最好的“万金贵子方”,又已经身怀六甲,不必与受“进学”之苦,日子想必惬意很多。两人在“散福”仪式后就再没见过了。戚策琰想,要是能再寻机同她聊上几句话,没准就能在眼前这团迷雾寻一条路出来。
远虑较之外面星罗棋布的山头只多不少,近忧也势同水火。
和期处境艰难。
女子的“进学”也以午为间隔:午前是“冥思悔过”和“女先生”严厉训导,午后则是做苦力。“次等贵子方”对于这些锦衣玉食的女子而言,确应了那句俗话:花钱买罪受。“女先生”似以虐人为乐,花样频出:头天指使她们去帮厨,第三天又发配她们去浣洗“贵子方”男下人们的脏衣裤。和期披星戴月而归,浑身湿漉漉的,话都没力气再讲一句。
受着累,饭食也被苛待。和期说,只有早上在房里吃的那餐饭算是正经能吃的,“女先生”中间再不许她们进食,喝水都不行,饥肠辘辘一天,晚膳仍然是白饼和一碗蛋花汤,汤中有催^情的“春华”药。
因“进学”时吃喝不愁,第四天,戚策琰便将自己的那份早膳让给了和期。他还使用了些伎俩,蒙骗住了那陪侍的送饭丫鬟,让她帮自己将一些可以凉吃的菜肴和糕点带回了屋里,预备着给和期晚上吃。
深夜,和期回来了,仍是像游过泳一样,从头到脚滴着水珠。她一屁股瘫坐在床上,大半个身子倚靠着床柱,面色苍白,神情恍惚。
知道她力竭,但总裹着湿衣裙会作病。戚策琰沉声道:“你把衣服先……”
“长教习,”和期垂眼直勾勾地望着地板,忽然开口道:“和我一起‘进学’的人,有个怀孕了。”
戚策琰吃了一惊,可眼下把他这个将死不死的教习从鬼门关前面拉回来才是正经事。他按下好奇,督促着和期将衣服换了,又拎她到桌边,软硬兼施,逼这个饿过劲了的可怜虫吃了些东西暖肚子,而后才把话捡起来:“你慢慢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和期而言,今日与昨日无甚差别:先自找麻烦,从整“女先生”始,再被后者找补回来,然后在做苦力时被处处针对。有个和她境遇相似的难姐难妹,就是先前那个莽撞女子。
和期起初还有几分内疚,觉得是自己拱火,才让莽撞女对“女先生”横竖看不对眼,并因此饱受皮肉之苦。观察后,和期才发现,这莽撞女的脾气本就刚直火爆,像个鞭炮铺子,不用她点火也迟早得炸:她出手前起码还会铺垫铺垫,惺惺作态地耍些幼稚的小诡计,这人就直接多了,被刁难、不顺心,就立刻甩开膀子开干,手段也是拳打脚踢、口出秽语,每每都闹得“女先生”要派出蓝衣打手来收拾残局。第二天时和期还在挨打受罚的红榜上拔尖儿,而今日,魁首就换那莽撞女子坐了。
其他人的态度也在悄然改变,但方向却与和期和莽撞女背道而驰:脸上挂红带绿的人数水涨船高,每日规规矩矩完成抄《女德》、《女诫》、《女训》等禁^书“课业”的人也越来越多。这是“进学”的第四天,敢明着与“女先生”作对的,就剩下了和期与莽撞女,其余的小绵羊逆来顺受,还将她俩视作瘟神,避之不及。
当然,上面的话是万不能与戚策琰说的。和期掐头去尾,将故事从“女先生”宣布有人有了身孕、从此不必再“进学”开始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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