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孕（五）（1/2）

该来的来了。

这猛虎刚放出笼时，和期就自觉头顶恶兆，暗自祈祷麻烦别找上门，但无济于事。她心知必须尽快琢磨个法子出来：首先要堵莽撞女的嘴，还要拦着戚策琰、不能让他维护自己。

这并非易事。和期有点焦躁，视线左逛右晃，忽然瞥见戚策琰梨木软榻后面，有两个男人身边没有媳妇，应该是“有孕”两女子的丈夫。妻子不在，送菜人代之以陌生的美娇娘。俩人像是手臂被人生生折断了一般，雏鸟似的张嘴等人喂酒喂菜，好不惬意。

眼瞅着这蜂飞蝶舞，和期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同窗”身上丑陋骇人的淤青紫块。正当时，莽撞女一句“怕夫君打”的嘲弄如闪电从九天劈落，倏地击中了她。

原来如此。

这哪里是什么“膳课”，分明就是“贵子方”为检验“进学”成果而举行的“会试”：以妻子的表现为考题，以丈夫的反应为解答。

如此看来，小个子男人拿到的题目难如上云霄，他又学艺不精，妥妥地“落第”了。还不知“落第”有何后果，和期暗自叹息：她那长教习，没天资又不刻苦，好在凭她的本事，将题出得简单一些是不在话下的。

……

赌一把吧。

拿定主意后，和期甩出了第一只鱼钩。她挂起不耐烦的面孔，向莽撞女嫌恶地一瞥，而后未再理会那人，转向了她的相公。面对戚策琰，和期在众目睽睽之下变脸，换了副温柔贤淑的模样。她端起盘子，边往他跟前儿走，边殷勤道：

“相公，你牙口不好，我刚把刺儿都挑了，鱼也弄软烂了，您放心吃就成了……”

张口就来。

知道她在唱戏，却不知道唱的究竟是哪一出。戚策琰紧盯和期，看到后者笑眼如蝶翼颤动般轻眨，又几不可见地冲他摇了摇头。

你别出手。她如此说道。

“啧啧，真是个贤妻。”

和期身后三四步远的地方，莽撞女盯着自己被打开的手，怒极反笑。

一直以来被她视为同道中人、与“女先生”对着干的匪伴，原来也是个软塌塌提不起劲的怂包。背叛感强似烈火，莽撞女又爆发了。

“——那、这、几、天，你还在老娘跟前、装什么硬骨头呢？” 她咬牙切齿道，提步向前，握成铁疙瘩的拳头对准那人的后脑勺砸了过去。

那边，和期夹起一星点鱼糜，踮脚举高了胳膊把筷子送到戚策琰嘴边，作势要喂。见被晾在一旁的八爪鱼姑娘还愣着不咬钩，她有意提点，飞眼过去，朝后者投去了个意味深长的炫耀眼神。

听着后头的脚步，看着余光里飞扑过来的人影，和期掐准时机，一闪身，朝侧边扑倒，于是那想打人的鱼的拳头便结结实实地挨上了想推人的鱼的脑袋，与此同时，盘子也在掉地上摔了个稀碎，发出了一声巨响。

三件事齐齐出现在电光火石间，看客皆是一愣。反应过来后，众人面前只有如下惨像：一人捂着脸躲在男子怀里哭得嚎啕，另两人在地上抱成一团、纠缠厮打。

对付只有蛮力的泼皮，和期不费吹灰之力，但为掩人耳目，她还得假作苦斗，折腾了一阵子后，才将那人压制在了身下。和期顶着鸡窝似的脑袋，仰脸看向戚策琰，戚策琰的面容凝霜挂雪，黑云压城城欲摧。

别出手。

莽撞女的尖声吵嚷叫骂沸腾如油锅，倒是给了她一个绝妙的掩护。和期冲那尊雪山神复摇了摇头。

她心如明镜，即便是做扣，戚策琰也绝无可能冲她大打出手，所以在她设计的这个局里，只消他老实呆着就足够了：放着妻子与人打架，自己袖手旁观，还安抚美妓——“贵子方”大概能算他合格。

“众位善客，都平心静气些，有话好好说。”

文戏妙语连珠，武戏拳拳到肉。看了个过瘾后，台上微笑静立的红衣石刻总算开口了。

随后，“先生”跳下台子，“女先生”跟在他后面，两人施施然降临人群中心，搬出福神，冠冕堂皇地开了一通空泛无味的马后炮。“贵子方”出面干涉，既是收拾残局，也算是宣告“会试”结束了。

两个身强力壮的蓝衣众充当屏风，隔在莽撞女与和期之间，令前者的疯劲儿收敛了不少。“先生”笑容满面，将正整理鬓发的莽撞女从头到脚打量了两圈，关怀道：

“善客刚说要走？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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