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一梦今何处(下)(1/2)
夜色浓,月流华。
千霜楼每一层都点着灯笼,浅绿灯纱让暖光扭曲了颜色,从上到下一层层照下来,整座千霜楼都染上了一种鬼魅色彩。
静谧的夜色中,千霜楼门发出滞涩的“吱呀——”声,在谢恣意面前缓缓打开了。
房门内没有点灯,从外面看进去,黑洞洞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好似等待猎物的血盆大口。
谢恣意微笑起来,毫不犹豫地迈步入内。
身后的门无人自动,缓缓地掩上,将外面的灯光与月光一并隔绝。
这下,才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谢恣意并不慌张,有过不能视物的时候,因此并不畏惧黑暗。他扶着墙,沿着楼梯一级级向上走,落下的每一步都很稳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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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了约莫百十来阶梯,眼前豁然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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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开的房间是整座千霜楼唯一点了灯的所在。房间内的男人坐在窗前,身侧放着绣海棠花的灯罩,手里执了一把金剪,干净利落地减去了多余的灯花。
烛光在男人多情的眉眼间涂抹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色,他将剪刀放在一旁,斟了一杯茶推到对面的位置,道:“请坐。”
举止看起来虽礼貌,实际上从头到尾目光都未落在谢恣意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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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恣意并不在意男人轻慢的态度,他知道这人对谁都是这副态度,于是姿态安闲地在他对面落座。
眼前的茶水热气氤氲,谢恣意拈起茶杯抿了一口,入口温度合宜,香气甘醇,回味绵长。他毫不吝惜地夸赞道:“好茶。”
吕玄都抬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动作行云流水,微笑着举杯:“好茶合该给懂的人。枕阁阁主深夜驾临,吕某人有失远迎。”
聪明人讲话,大抵分两种:一者单刀直入开门见山;一者点到为止,弦外有音。
谢恣意是前者,吕玄都是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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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恣意直接了当:“谢某为长平门案而来,有几个问题想向吕楼主请教。”
吕玄都放下茶盏,侧靠上竹木凭几,半晌,倦倦地开口:“长平门案,与我古楼有何干系?”
“有无关系,一问便知。”
“时候不早,谢阁主早早归去,方可高枕无忧。”
“可我记得,古楼向来什么生意都做。”谢恣意微微一笑:“不知这一桩,吕楼主肯不肯做?”
“当——当——当——”
吕玄都的指节一下下叩在漆木案几上,沉闷的声音一声连着一声,似是落在人心里。
约莫一柱香时间,敲击声猝然停了。谢恣意便知对面的人已有决断。
吕玄都终于抬眼看向谢恣意,眼底的波光映着案上的烛火,如花树璀璨烂漫。他微微笑起来,眸子好似弯月:“吕某从不做赔本生意。”他从案几下摸出一把错金匕首,推到谢恣意跟前:“你知道南疆有一种游戏,叫做‘血问’吗?”
南疆血问的规矩是问话的一方提问时要先自戕一刀,被问的一方必须回答,否则就要自戕两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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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恣意垂着眉眼,向案上的匕首投去轻飘飘的一瞥,然后沉默地挽起衣袖,露出苍白嶙峋的手臂,上面散乱地布着些深浅形状不一的旧伤疤。
他抽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在小臂重重划下一刀,血液瞬间从伤口涌出。谢恣意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抬起头直直地看进吕玄都的眼睛,道:“第一个问题,长平门案,古楼扮演了什么角色?”
吕玄都看着案几上汩汩流淌的血液,道:“旁观者,顺手推波助澜。长平门案做得太下作,古楼的杀手不做这样的案子,我只是派人取了两块玉佩。”他微微一笑,难得坦诚道:“制造陆青莲杀人的假象,这的确是古楼的手笔。”
“楼主真是坦诚。”谢恣意点点头,抬手又是一刀:“第二个问题,莫低云认定的人是真凶吗?”
“莫低云认定的那个人,的确是亲手杀死平心然的凶手。”
谢恣意面不改色地在手臂上划下第三刀:“第三个问题,为什么是长平门?”
吕玄都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答道:“长平门只是其一。可惜它在扬州,所以首当其冲。”
“长平门挡了古楼的路,我猜这是你们双方合作的条件。”谢恣意格外尖锐地冷笑一声,在手臂上划下整齐的第四刀,“当——”地一声将匕首钉在桌子上:“第四个问题,莫低云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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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玄都笑了一下,将钉入案几的匕首拔了出来,单手握着刀刃滑过,然后随手丢开,满不在乎道:“我不知道。”
谢恣意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失血使得他原本苍白的脸色蒙上了一层青灰的阴翳。开口时,他声线依旧平稳,没有显现丝毫脆弱:“看来吕楼主已做出了选择。”
吕玄都随手将受伤的手缠起,道:“我是个生意人,只做最有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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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恣意拿起案几上染血的匕首,在自己手臂上划下第五刀:“最后一个问题,与古楼合作的,是什么人?”
吕玄都从他手中拿过匕首,干净利落地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两刀,直直地看回去:“无可奉告。”他擦净刀刃上的血渍,道:“今日就这样吧,吕某人累了,不送。”
见他这般态度,谢恣意知晓不可能从他身上得到更多消息,草草地将手臂上的伤口止了血,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谢恣意忽然停下,回首看向吕玄都,态度谦虚:“请教吕楼主,有方法给凶手定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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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玄都道:“已经没有证据。”
谢恣意一早想到结果,时隔九年,以古楼做事的风格,想必所有能够用于定罪的证据早已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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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如今古楼当机立断地抛弃了这条线,只怕二者的牵连都已无从查起,就更不可能当堂作证,再次卷入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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