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心事(1/2)
阿里不哥在宗王席位上坐好,脸上还挂着泪水,好不狼狈,早有女孩奉上巾帕,他接过来胡乱擦了一把,这才勉强能看。
忽必烈也把脸擦了擦,再看看这个小弟弟,自然而然地露出点笑意,那表情很真挚,一时让我觉得并不是作伪。虽然两兄弟在过去四年里打得死去活来,但作为胜者,忽必烈骄傲之余,心里还存着点兄弟情分,否则刚才泪水也不会来的那么突然。
“今天阿里不哥弟弟来上都看望朕,四年了,我们兄弟又握手言和,重新团聚了。在场宗王那颜们与我同饮这碗酒,共同庆祝我们兄弟的团聚!”忽必烈自己先提了一杯酒。
宗王们都很给面子,大家都豪气地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大声热烈地吆喝着,我们小姑娘也不示弱,端起金杯银盏,也把马奶酒灌入肚中。
酒喝开了,尴尬的气氛更淡了些。刚才忽必烈未提两兄弟相争的事实,只打亲情牌,也给阿里不哥留了颜面,这个七叔端起酒碗,向着忽必烈单独敬了一杯:“弟弟不懂事,为群小所惑,过去四年所犯错事不少,这杯酒算是我向汗兄赔罪了。”
“浪子回头,为时不晚。”见阿里不哥态度诚恳,忽必烈心里高兴,又痛饮了一碗,“大家都尽兴喝吧,不要拘束。”
诸王们喝得更欢乐了。塔察儿、合丹等比较有分量的宗王都很给面子的敬了阿里不哥一杯,真金、那木罕等侄子辈也都上前敬酒,阿里不哥总算没被冷落。虽不像刚才那般怨念深重,但看他那模样,却也是强颜欢笑,眼神仍郁郁寡欢。也难怪,他这次来可是来投降而非赴宴的,好吃好喝过后,他本人连同部下那颜还得等着受审呢,是何结果,还真不好说。
宗王们可不管这些,敬了阿里不哥之后,就起身互相敬酒了。眼下,朝臣们还未制定宴饮相关的礼仪制度,是以场面相当混乱,大家喝开了后,全都挤作一团,分不出个尊卑等级。
没有礼制约束,我也乐得自在。大人们痛快地喝酒吃肉,我们小姑娘凑在一起,做游戏行酒令的。普颜忽都今天格外高兴,嘴角一直带着笑,做游戏又总是走神,结果被罚了好几杯酒,不一会儿酒劲上来,脸色就红彤彤的。
我们正嬉闹着,却见那帮小伙子也来凑热闹了,不仅是一众怯薛小弟,连忙哥剌、那木罕也跟着掺和进来。硕德、月赤察儿在一边起哄,男孩儿们把安童挤到前面,簇拥着他往这边走。
见他们过来,小姑娘们也来了劲儿,脱脱真因的兴头又来了,拉着普颜忽都站起来,塞给她一杯酒:“今天可是谁帮了你啊?如今人家都来到你面前了,你怎么也得主动敬一杯不是?”说完,还把她往前面推。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普颜忽都的胆气壮了些,也不羞涩了,端着酒杯往安童这边走了来。安童本就不情不愿,眼下是进退两难,只得僵着脸杵在那里。
“安童那颜,我敬你一杯!”普颜忽都醉时少了很多局促,眼神大胆而热切,说话间,一杯酒就端到安童面前。
“快喝!快喝!快喝!……”硕德等在周围起哄,却让安童更加尴尬,他强忍住不快,接过酒一饮而尽,正准备抽身而逃,却又被那木罕拦住:“等等!这酒里有故事呀!哥哥你老实交待,为何这么多兄弟,普颜忽都单单敬你一人啊?连我这个王子都被晾在一边了。”
“脱脱真因不是说了么?我今早只是举手之劳,又有什么好说的?”安童不忍拂他颜面,只得简短解释着。
“不行不行,我听不明白,须得再说清楚些,否则就再罚你一碗酒!”那木罕不依不饶,还换上了一个大号的海碗。
安童怕也是喝醉了,情绪有些不稳,不似平日里那般持重,刚刚就不大高兴了,被他一激,面上绷得紧紧的,眉宇间带着几分薄怒,但还生生压住,不再解释,端过酒碗仰头一饮而尽。一时间,众人全都瞠目结舌。
“如何?”他语气有些不善。
那木罕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揪住安童衣服,八卦的劲头更足:“不成,这里怕是大有文章!不说清楚,就别想走喽!”
安童脸色已明显不悦了,硕德等人却只顾着起哄,普颜忽都看着他那副模样,脸色有些失落,眼睛却仍直望着他。
嘴唇紧紧抿着,安童眼神凛凛的,就是不说话,这货一根筋的毛病怕是又犯了,我想起之前他和那木罕的那场不快,怕旧事重演,遂凑上前去,拉过那木罕:“行了行了!放他一马吧,待会父汗让他做事的话,喝这么多可怎么成?”
好说歹说,总算是帮他解了围,安童也不再滞留,速速离开了。却又被那木罕埋怨:“偏你让我扫兴!”忙哥剌也劝道:“安童不苟言笑,你再逗他,他必折你面子,何必自讨没趣?”
哄闹半天,终于把这群熊孩子撵走了,一屁股坐下时,看着手中半詹酒晃呀晃的,心里不知为何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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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必烈给了阿里不哥一个甜枣,接下来就是大棒——三天后,就命宗王塔察儿、移相哥、也可合丹、纳邻合丹及其他官员对阿里不哥进行审讯,指斥他兴兵叛乱,破坏帝国统一等等。忽必烈当然要给阿里不哥定下罪名,这样才显得自己的汗位更具合法性。
鉴于阿里不哥的黄金家族成员身份,也是自己的亲弟弟,忽必烈并未对他下狠手,审判过后,便饶恕了他的“罪行”。不过,他麾下那颜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已被捆绑待命,等待宗王昔里吉、塔海还有那颜安童、朵儿拜等对其进行审讯,受审人员竟有千人之众。
……
这种高级别的审讯我没能参加,只是在吃晚膳的时候才听到一点消息。几日的大宴和两场审讯下来,已经让忽必烈精疲力竭。吃晚饭时,连头都抬不起了,只喝了一小碗肉粥,就不再进食。
饭后,我本欲离开,却被留了下来。忽必烈看着很疲惫,脸上的喜色也少了些,愁闷不快的。
“怂恿阿里不哥作乱的那颜有千人之众,如何处置,你有什么想法?”没等我问,忽必烈自己就先说出了烦心事。
又是决断人命的大事,还是上千号人,我一时又犯难了:这得看忽必烈的意思了,他若想博个好名声,就手下留情,若是不放心,下狠手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阿里不哥的党羽不是已经受审了吗?宗王那颜们都怎么说?”我又把问题挡了回去。没有个参照物,这事我也不好说啊。
忽必烈哼了一身,拍了我脑袋一下:“在朕面前还耍花腔!“表情却不似刚才那般严肃了,笑了笑:“我本想把他们尽置死地,可安童劝我说‘大汗和阿里不哥都是托雷大王嫡子,彼时胜负未定,人各为其主,也是人之常情;大汗刚刚勘定叛乱,就因私怨杀人,何以怀未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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