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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旅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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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秃伦果然信守诺言。

在诸人诧异的目光下,我带上两匹马和随身饮食便上了路。哪里敢停顿,当真是星夜兼程,骑着撒勒黑疾驰了几程,察合台人和窝阔台人都被远远甩在身后,落入孤身一人的无边黑暗中。

暗夜无光,星芒晦暗,我辨不清方向,不敢随意前行。撒勒黑知我心意,渐渐放慢了脚步。当时冲动的热血开始冷却,我茫然四顾,浑身冰冷,陷入了难以名状的恐惧之中。

忽秃伦说,如果我运气足够好,向东疾行三日大概就能碰到驿站。现在想来,我几乎连一个黑夜都无法独自熬过,也难怪她慷慨地放我生路。

深沉无垠的黑暗里,连风声都渐歇,周围只是一片压抑的死寂。马步落在草地上声音微弱,马脖子上的銮铃声在一片沉寂中却格外刺耳。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寒,攥着缰绳的手尽是冷汗,但丝毫不敢放松,这是我在黑暗深渊中的唯一凭靠。

马蹄放缓,我却不敢停下来,生怕一停下来就彻底被黑暗和恐惧吞噬。辨不清方向,我也顾不得,想着待到天明再看太阳吧。

不知是怎么在马背上睡着的。第二天醒来,我正抱着撒勒黑的脖子,阳光洒在脸上,才让我感到一丝生气。撒勒黑疲惫已极,我勒住缰绳,停下来休息。

在荒原里,白日和黑夜除了有无光亮之外没什么两样。夏日将至,草色渐绿,为荒凉的旅途带来些许生机。我心里稍感安慰,这里至少离水源不远。又行了一日,我遇到了一条蜿蜒向东的河流,料想应是亦列河,暗暗庆幸没有偏离既定方向。只要沿着亦列河继续东行,总会到达阿力麻里。

行了几近三日,我并未碰到忽秃伦所说的驿站。干粮很快就要食尽,只得用随身弓箭猎取兔子等小兽。这些还能忍受,孤独却最是难熬。挥之不去的,还有看不见前路的恐惧和迷茫。

五日后的夜里,我已陷入彻底的疲惫之中,身心麻木得连恐惧都无觉了。饶是两匹马换乘,撒勒黑和它的同伴也已精疲力竭。那匹小马不堪疲惫地倒下了,再没有站起来。我伏在撒勒黑身上缓慢地前行,也不知还能撑到几时,只怕还未看到明天的太阳便永远地留在这荒寂的草原上。

顶着黑夜行路,撒勒黑的步伐越发沉重,连呼吸都异常艰难。它有气无力地喘息,终于身子一歪,将我甩在了草地上。我身体乏重,摔落在地几乎感觉不到疼痛。撒勒黑也栽在了地上,之后就渐渐无声了。我躺了很久,才爬过去探它的鼻息,只那一瞬,无边恐惧再度像海潮一般将我吞噬。

抱着撒勒黑渐渐冰冷的尸体,我才知什么是真正的绝望。与这比起来,在八剌身边的那些日子又算什么。夜风呼啸着袭来,我也恍若未闻,弥漫开来的绝望和恐惧剥除了心头最后一丝热望。我神思恍惚,开始出现濒死前的幻觉来。

难以想象自己最后的结局竟是无声无息地葬身荒野。我心头不甘,却再没有同命运抗争的力气,无论这命运多么荒谬。那些眷恋难舍的人,我却几乎回忆不起他们的容颜。我的阿爸额吉,他们的身影那么模糊,离我越来越远。我拼命地先前奔跑,想要牵住他们的袍角,却根本触及不到。

眼前渐渐的模糊,意识即将消失的那一刻,只觉头顶星空突然出现一个幻影。我朝思暮想的他,容颜清晰又模糊,久久凝视着我,因深情而永恒。我伸出手,去触摸那遥不可及的虚幻,口中喃喃呼唤:

“哥哥……”

……

毫无疑问,我是被人摇醒的,在清晨的河滩旁边。

睁开眼睛一望,不远处的草滩上燃起了烟火,清新的空气中飘溢着肉香。怔怔盯着草原上突然出现的陌生旅人,我的理智一时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身上还疲惫不堪,懒得去想,又一头躺倒在草地上。

头顶上的天空蓝得越发清晰,偶尔有雄鹰飞过,留下一声唳鸣。我却不再感到孤清,枕着胳膊望着天空,任由温暖的阳光撒在我脸上。

草滩上有两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看着炊火,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忙碌地打转,打水饮马,拾掇行装。一边跑,一边兴奋地呼喝着,说着极为陌生的语言。我一时好奇,忍不住撑起身子去看。那小伙子见我坐起来,高兴地欢呼一声,放下水壶,匆忙跑过来看。

他靠近的时候,我才看清他的面容。白皙的皮肤,深邃的蓝眼睛,棕色的卷发,直挺的鼻梁……典型的欧洲人相貌。我浑身一震,惊在原地,而后才反应过来:蒙古帝国的土地上出现欧洲的客商,并不值得惊奇。

他好心地递给我一个水壶,开口问了两句,听着像拉丁语,我却完全不解其意。他见我听不懂,挠挠头,突然嘴里冒出几个蒙语词汇,虽不成句,却无碍于交流。

“醒了?饿、饿了?”他结结巴巴地开口,似乎为自己笨拙的发音感到羞愧,涩涩地一笑,颊边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俊朗的脸庞像青草般青涩而美好。

我对他一笑,用蒙语低低地说了一句:“谢谢你们救了我。”

小伙子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虔诚道:“这都是上帝的安排。”

我轻轻点头,腹中突然一阵抽痛,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小伙子听在耳中,善意地一笑。我低下头,倒也不那么窘迫了。

他站起身,准备为我拿食物。炊火旁的中年男人对着他遥遥喊了一声,我听不懂那语言,但一个发音却异常清晰地跳入耳中:

“马可……”

我因震惊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良久,才抬起头。初生的旭日真实而美好。我望着远天,嘴角露出由衷的笑意:这大概……就是神迹吧。

小伙子再跑来时,手上多了一块烤熟的兔肉。我也不推辞,向他道了谢,便接在手里,转而问他:“我善良的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又指了指远处那两人,“他们又叫什么?”

“马可.波罗。”他轻轻松松地开口,说出那个几乎是存在于传说中的名字,“那是我的父亲和叔叔,尼科洛.波罗和马泰奥都.波罗。”说罢,不及我细问,又解释道,“我们是来自威尼斯的商人,来到东方就是要拜见蒙古帝国的可汗——忽必烈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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