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春游(1/2)
忽必烈下定决心后,立即命伯颜暂停进攻,并派兵部尚书廉希贤出使南宋,商议议和事宜;日本那边,又听从真金建议,派遣礼部侍郎杜世忠持玺书前往,欲求通好。大事有了决断,忽必烈心中安定下来,身体才有了起色。及至二月下旬,已能乘车出行了。而后便是皇室一年一度的柳林飞放。
此次因为皇帝生病,飞放日期延迟了十余日。待皇帝车辇驾临柳林飞放泊,已是三月初。此时大地早已回春,遍野山花烂漫,一草一木皆是星星绿意,河水也已解冻流淌。忽必烈倚在象辇中的御榻上,和煦的春风撩开车帘迎面拂来,脸上不禁漫出融融笑意,久病初愈的脸庞神采焕然。
“陛下,有天鹅飞过去了!”车外忽然传来侍从兴奋的喊声,忽必烈点点头,婢女随即撩开车帘,却是一个小伙子兴奋地探头张望。皇帝随即笑着召唤道:“马可!”
“陛下,此处尽是水泊,好多天鹅呐!”小伙子踏上了象辇,趋步到皇帝面前,单膝跪下,一脸洋溢的喜色,而后又向我见礼。
“叫昔宝赤把朕的大鹰放出去!”皇帝登时从榻上坐起,眼神精亮,兴奋的像孩子一般。马可.波罗应了一声,正欲传命,又被皇帝叫住:“皇孙公主们呢?”
“回陛下,几个皇孙骑马跑到林子里打猎去了;小公主们跟着诸王妃去拾百草了!”
忽必烈的眼神飘向车外,一颗心似也随风飞了出去,呵呵笑道:“前日里因朕生病,这些孩子们可在皇城里拘了好些时日,也不敢玩乐,今日就由着他们尽兴玩罢!”说着,又用眼神叮嘱小伙子,“马可,你也去看看,帮朕看顾好这些小的们!”
小伙子“嗳”了一声,告别皇帝,便急匆匆走了。不多时,便听见几声清脆的啼鸣破空而来。三四只海东青飞入视野,追着天鹅疾飞而去,异常凶猛矫健。天鹅却也反应敏捷,很快走漏了一只。大鹰追逐不及,就追着仅剩的两只天鹅厮斗起来。雄鹰之间的搏击更加凶猛,锋利的鹰爪撕扯着,尖锐的鹰喙狠啄着,全身狠劲儿都灌注到爪牙之上。
忽必烈倚着御榻,兴致勃勃地观望着海青搏斗,脸上是惬意的笑容,欢愉之际不禁伸展胳膊,嘴里发出满足的噫叹。我走到他身后坐下,帮他轻轻捶着肩背。他享受片刻,而后又转身平躺在榻上,我笑问:“父皇怎么不看了?若是嫌车里窒闷,儿臣陪您去外面坐坐?”
他按住我的手,示意我停下动作,静静凝视我的脸庞:“朕已经很欢喜了。察苏,你不必陪着朕,也去外面走走吧。这些时日,你着实劳心,看着清减不少。”
他敛去笑意,目光掠过我的脸颊,便露出疼惜的神色。我心头一热,也有些动容:“父皇身体无碍,儿臣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儿臣只想多看看父皇开怀的样子——您可是很久没露过笑容了……”
听我这话,他稍稍愣怔,而后又笑开,把我挥推:“走罢走罢!出去看看!看看甘麻剌他们都打了什么?看看公主们斗草,回来告诉朕哪个孙女最厉害……”
我仔细叮嘱御前服侍的婢女,方下了象辇,去寻女伴了。
*
阔阔真引着一众贵女在别苑里游玩,别苑依山而建,里面尽是池沼亭台和各色花草,凉亭旁边便是几个秋千架。贵女们却无意荡秋千,游赏了一阵儿,便慵慵地坐在凉亭内,喝着果饮闲谈着。
见我过去,别速真热情地迎上来,把我拉过去,太子妃阔阔真也笑道:“妹妹来了!”我笑着问候,将诸人一一看过,除了阔阔真、别速真,还有普颜忽都,她依旧是沉默恬静的性子,只是抿着嘴甜甜笑着。紧挨着阔阔真坐下的贵女,面容却有些陌生,起身向我见礼:“妾董氏见过公主。”
我微微一怔,正猜测她的身份,阔阔真已介绍道:“这位是史中丞的娘子,你还没见过?”
原是史彬的家里人,我恍悟过来,也走近前坐下,语气亲切了几分:“原是董氏娘子!元正时我在宫里见过史公子,还说想邀请娘子去府中一坐,没想到年后诸事繁忙,竟疏忽至此。还望娘子莫怪。”
我对着她说话,心里却想着另一个人。董氏闻言,立时会意:“公主言重了!公主为照顾圣上劳心劳神,妾哪敢叨扰,今日能见到公主,也是幸事……宁娘子我也一并带来了,只是不方便让她露面,公主若想见她,妾便派人传唤。”
我眼睛一亮,心中欢喜:董氏果然是个伶俐人,竟带来了云轩儿,想必是有备而来。我有所意动,但见周围全是贵女,云轩儿身份低微又是侧室,来了未免拘谨,现在又不方便过去找她,一时踌躇。阔阔真猜透了我的心思,笑道:“妹妹若想见那个宁娘子,着人请过来便是。”又转顾董氏,“大家都是姐妹,无碍的。”
我高兴地点点头,董氏派出了贴身婢女,不多时便引来了云轩儿。佳人步伐轻盈,袅袅婷婷,似携一缕春风而来,浑身都沐着明媚的春光,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姑娘,待我看清,更是惊喜——莲奴也来了!
“四姐!”想起在庆云班的那段时光,心绪复杂难言,我再也坐不出,上前相迎。云轩儿见了我便要下拜,忙被我扶住,携了她的手,一并领着莲奴,把她二人引入座中。她向阔阔真等人一一见礼,礼数周全,却不见卑怯。阔阔真满意地点点头,笑道:“宁娘子果然是个妙人!”董氏也笑着接话:“是啊,我家相公对四姐可谓一见倾心,念念不忘呢!现在总算得偿所愿。”
董氏话语温和自然,不见一丝妒意和冷淡,竟像介绍自己的姐妹一般。我心下讶异,暗暗佩服她的修养。云轩儿择了个角落欠身坐下,让莲奴候在身侧。她只沉默坐着,并不主动开口,只待贵女们问话,才礼貌地回应,阔阔真见她这般进退有度,愈发欣赏。我也闲闲地问候几句,但诸人在场并不方便深谈,阔阔真看在眼里,遂笑道:“我们几个坐得乏了,想起身走走。察苏,你便陪着宁娘子坐一坐罢!”
我感念她的体贴,笑着应下了。待贵女们离开,才卸了拘谨,亲切地坐到云轩儿身边,急问:“近来一切可好?在史府中过得如何?史公子董娘子待你怎样?”
心中顾虑被我一连串地吐露出来,说完,才自觉失言,自己又不是云轩儿的娘家人,怎好插手别人家事?
云轩儿不以为意,看着我急切的脸庞,只是温和一笑,眼里尽是感激:“公主这般惦念,妾……妾当不起……”她话音发颤,似是触及心事,转过脸,掏出帕子轻轻擦拭眼角。一旁的莲奴见了,也慌问道:“师父,你怎么了?”
“无事。”云轩儿淡淡道。我轻轻一笑,而后握起她的手,“这里无外人,四姐不用顾忌身份礼仪,你我就是姐妹!”
她连称不敢,见我言语真挚,一时感念,轻声道:“公主抬举妾了。”
她还是这般拘谨。我不满地摇头,嗔视着她,她兀自一笑,方才卸了拘泥,笑道:“眼下我和莲奴都有了着落。史公子为人体贴,董娘子待人宽厚,公主切勿为我们挂心。听说米里哈妹妹也被卢舍人接到府里,不日便要成婚了……”
“这又是一桩喜事,”我由衷笑着,又想起白瑀,“白学正眼下在东平路学教书,也已安定下来。四姐便不必挂心了。”
提及白瑀,云轩儿瞬时眸色一黯,神情落寞下来,痴痴道:“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他。可惜有缘无分,如今他一切安好,我心里也稍感慰藉。此事还需谢过公主和安童丞相。”
我摇头道:“白学正于我有大恩,此事对安童来说,也不过举手之劳。四姐莫要挂怀。”
我们又闲叙一阵儿,话题说开了,便没了拘束,愈发亲切起来。莲奴只在一旁听着,怏怏无话,我这才想起已将她冷落许久,遂拉过她问道:“小丫头,你最近也一切可好?”
她明白我的身份,心里也多了几分疏远,礼貌地回了一句,便低头盯着鞋子不语,似是有什么事难以启齿。我默默看着她,耐心等待着,良久,她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开口:“公主……慕之哥哥今天来了么?听说他做了三皇孙的伴读……”
云轩儿欲要斥她,我连忙拦住——这些小儿女心思竟被我忽略了。我搂过莲奴,点着她的小鼻尖,打趣道:“你想他了?他在皇孙身边,我派人叫他过来。”
小姑娘闻言,眼睛一下子有了神采,像夜幕下的星星一般晶莹明亮。云轩儿却皱眉:“你又来多事!”莲奴听了撇撇嘴,满脸委屈。我忙宽慰道:“不妨事,慕之也想见见你呢。”
奴婢们领命去寻慕之,不料却引来一群捣蛋鬼。很快,就闻一阵哄嚷。铁穆耳骑马直奔过来,答剌麻八剌跟在后面,慕之则紧随其后,男孩子身后,真金的两个小女儿——忽都迭迷失和南阿不剌,也被侍从抱着,骑马跟了过来。
还未近身,小孩子们便滚鞍下来,快步跑过来,向我见礼。铁穆耳笑嘻嘻地跑到跟前,问:“姑姑,我们玩得正欢,为何叫走慕之哥哥?是不是他犯了错,你要罚他?”
小男孩的眼睛滴溜溜转着,一脸狡黠,幸灾乐祸地笑着。我见他这般,故意板起脸,捏捏他的脸蛋:“铁穆耳,你自己总是犯错受罚,就见不得别人好了?”又拉过他,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存了这般心思,该打!”
铁穆耳脸色一垮,好不委屈,嘟着嘴埋怨道:“我原以为姑姑是心疼我的,哪料和我额吉一样,见面就想管教……”
“你啊!”见他这般油滑,我又气又笑,“怎的?我还打疼了你么?”
小男孩苦着脸,假模假样的一揉屁股,“哎呦呦!这回可骑不了马了!慕之哥哥,你得背我回去!”
沉默半晌的答剌麻八剌忍耐许久,终于忍不住把弟弟一把提溜过去:“哪里学的这般滑头!姑姑只拍你一下,你娇气什么!姑姑叫慕之有事,你少来添乱!”
铁穆耳被哥哥拉走后,慕之才得空近前,向我见礼后,看见云轩儿和莲奴,目光微颤,莲奴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到小少年怀里:“慕之哥哥,你这个傻瓜!为何把自己卖了甘当奴婢,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呜……”
小少年哪料她这般反应,震惊得不知所措,良久才回过神来,笨拙地抱住小姑娘,拍着她后背轻轻安慰道:“莲奴,别哭了,别哭了。我在公主府里好好的,已经不是奴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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