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千（四）（1/2）

千衣露静静看着眼前的婕妤清丽的面庞，明明说这话时是一副轻松的样子，在她感来却沉重得很。她只能垂下头郑重道：“妾身明白，娘娘教诲的是。”

吾丘子淳放开她的手，最后轻轻看了她一眼，后转向一旁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周玓：“修媛莫气了，咱们还得去寻德妃娘娘呢。”

千衣露后退几步不言，身旁的申氏见她无所表示后上前一步恭敬道：“奴婢耽误了两位娘娘的正事，都是奴婢不长眼。”

“此话说得不妥，你不长眼的地方可不在这儿。姑姑在宫中许久，还不知嫔妃入宫请安拜见的礼数么？新封宫嫔安排好住处后，头一个要见的是正宫之主，虽然中宫之位尚且空悬，但统领六宫的主子还是有两位的，必先将这二位娘娘拜见过，再按品级去一一拜会其他妃嫔，最后才能去见那六宫之外的主子。”周玓走过来，看着她冷笑道，“可我却听闻这两日千美人一直在太后宫里不知忙什么，等到别人都请过安后才姗姗来迟，申姑姑，你可真是好规矩啊。”

听她话中所指确已不在千美人身上，申氏有些急道：“修媛娘娘，毕竟是太后——”

“你也知道那是太后，不是皇后，也不是皇上——便是皇上也没有随意插手六宫之事的权力，太后人都不在这六宫里，却一心惦记着这六宫的事，那是太后关爱小辈，慈善良和。可如此一来，既不符宫规礼制，又有损太后贵体，太后一时心急无私忘我也就罢了，怎么你们这群一直在身边伺候的奴才也如此不懂事，不知道规劝，是故意想让太后落给人家一个越俎代庖的话柄吗？”

申氏直接就想跪下——在这宫里被主子训话时，若不想开口分辩就干脆跪下沉默，主子便知你无话可说，便不再步步紧逼。可一想起方才却是怎么也不敢跪，站着又不说话更是对主子的大不敬，无奈只能说：“娘娘言重了。”

周玓冷哼一声：“姑姑可知，人——还是扎在人堆里的人无聊了喜欢做什么？喜欢传谣啊。单我这样说是言重，许多个我这样说便是事实了，届时太后清誉蒙污，是你们这群奴才担戴得起的？”

申氏擦了擦额上的汗，连连点头：“奴婢愚笨，奴婢无知。”

千衣露自然也懂了——之前申氏劝她说晚几日请安能让众人不敢小瞧自己，可这“众人”哪里是像她一样没见过大世面的？即便有太后……不能再想着太后了，修媛说得对，后宫之主是皇后，太后插手后宫之事就是越俎代庖，她作为太后的人一定是不被认可的。

她咬了咬唇，立刻屈膝请罪：“都是妾身不懂规矩，请娘娘责罚！”

申氏身体一颤。

周玓微皱眉看了她半晌，直到见她的腿忍不住颤得厉害，才又去拉了吾丘子淳的手，拽着人离开，边走边道：“我虽大字不识几个，却不至于妄为到去管不该管的，我既无统领和协理六宫之权，又不是花见宫的主位，管不起你。”停了一下，特意转头警告：“你也别去跟别人说今儿个在玉曌宫门口、在怀着身孕的吾丘婕妤这儿受了气，若是给我听见一星半点的流言，我就先拿申姑姑开刀。”

表面所指是千美人，实际警告的还不是她和红临翠照！如此威胁还说不妄为，这周修媛今儿是撞了邪了，怎么颇有几分像那暴脾气的尹昭仪？

申氏咬牙盯着周玓一行的背影，转头见千衣露正望着前方失神，心中隐愤却还是强颜欢笑地上前道：“美人莫在意，都是奴婢无用，让美人受委屈了。”

千衣露一直怔着，半晌后才注意到申氏和两个丫鬟担忧的眼神，只微微一笑道：“我们还是快些去拜见淑妃娘娘罢。”

玉曌宫西南便是铃霖宫，里面除了四妃副首的淑妃晁晫容需要拜见，还有一因怀有身孕而新封的婕妤也应一道拜了。千衣露走时深深看了红临和翠照一眼，也不再等申氏引路，直接往西南边去了。

申氏压抑着心中的不悦跟了上去，翠照也急忙跟着，却见红临还停在原地不知在看什么，想也不想直接拽了她的手转头便走。

铃霖宫，青虹殿。

沙晴兰坐在妆台前以手支额，半阖着的眸子瞥见妆镜中一会儿不留神便苍白了的面容，霎时一惊，站起身手忙脚乱地找胭脂搽脸。

哆哆嗦嗦的手掌心放着如意纹的白瓷盒子，指尖挖起一点匀在脸上，好的气色便是这样涂出来的。再用朱色口脂点好蝴蝶唇妆，左右瞧着终像了那么回事。

一会儿去淑妃殿里一同用午膳，可不能让她瞧出半点儿不好来。

垂眸摆弄着妆匣里一串绿松石的手钏，沙晴兰瞥见波纹纱帐后立着人影，便出声询问：“有事吗？”

那宫女也没走近，就在原地道：“花见宫的千美人想来拜见婕妤，淑妃娘娘说婕妤有孕在身不想见人，便在轩和殿打发人走了。娘娘让奴婢来问婕妤一声，午膳想用些什么，也好早些叫人备下。”

这青烟是前几日晁淑妃从司膳司调来服侍她饮食起居的宫女，纵然忠心不在她身上，她亦得放在身边像亭诗一样当大丫鬟对待。

沙晴兰眸光暗淡，面上微笑道：“我是不愿见人，娘娘想得周到。”

“不知婕妤午膳想用些什么。”青烟又一遍问道。

若是她不说出个什么，便是拂了晁妃的脸了。沙晴兰便道：“我想用些鲤鱼汤，还有芙蓉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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