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风动(四)(1/2)
临旸宫。
大明殿建在乾曜宫最中央,踏进宫门便可瞧见那恢宏的殿门。一般有幸得帝王召见的外臣只可止步于大明殿,作为私人书房的曦和殿非近臣宠臣不得入。从外廷通往乾曜宫必经一道升恒门,寓意所踏外臣前途事业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巳时二刻,由升恒门通往乾曜宫的那条宫道上,两侧日常洒扫的宫人正排成一列、持着家什弓身垂首,待一内监引着一对气度不凡的夫妇经过后才继续做事。
其实,不止因着那内监身着御前的特定服饰,更因为那被引路的其中一个男子穿的是亲王品级的朝服。众所周知,若非大型祭礼、盛宴和朝会等,外臣无需身着朝服,就是每月例行六次的南流景殿常参,都是只穿常服即可,同为臣的王公贵族亦是如此。
当今圣上为先帝昭乾帝嫡次子,无叔伯,只有兄弟四人,得正一品亲王爵位。乾帝三子应尚寅,获封长山王;四子应尚安,获封陇川王;六子应尚宇,获封江南王;七子应尚宜,获封同昌王。其中陇川和江南都属最高级的“道”,长山和同昌仅为县名,不过这并不代表四位亲王在地位上有高低差异,不如说所谓最“高级”的偏偏还最不得圣意。
陇川王和江南王因被当今圣上和先帝顾忌而远远地发落到了梣州和清越,虽说各有三千封邑和爵位在身,却是不得圣心的。虽然几年前回帝都为洛太妃守孝的江南王似乎与圣上感情尚可,可那陇川王曾在圣上流外期间被先帝授予昀州牧一职、有欲指储君之嫌,圣上登基后必然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加之江南王自数年前起也已卷入了权斗的纷争里,故而均留在帝都任职的长山王和同昌王要比他们二人顺意得多。
此刻身着朝服、面色严峻的燕目男子正是长山王尚寅,仔细看去还能瞧见他脸上分明的汗珠,或许是因为难得被君上召见而紧张不安,也或许是因为季夏时穿着厚重的朝服,难以通气而热的。
相比起面上都能看出一丝焦虑的尚寅来,他身旁只着简易常服的清容女子却是端庄沉稳许多,时不时地会侧眸看他一眼,看得出他紧绷的神情,眉头都未皱一下,依旧保持着唇角淡然的笑容。
这时风眼的矜重贵妇正是长山王妃、左骁卫大将军千易散的嫡长女千南绪,与长山王成婚近六年,二人共育有一双子女,无妾室通房,亦是恩爱异常。不过传言也有说这长山王妃是个悍妇,长山王胆小惧内才不敢纳妾云云,今日一看王妃如此柔和的眉目,倒是觉得那传言确是不可信了。
终于已经能远远地看到乾曜宫门,实在忍耐不住,尚寅不由向那引路的内监宴离道:“公公可否透露一句,皇上今日召我究竟是为何事?”
一般来说,每日卯时初刻至酉时初刻,一天六个时辰,帝王都应于大明殿与曦和殿之间辗转,间或去挥戈门练武,除非有要事,否则不应踏足后宫,甚至是皇后的玄晖宫。皇上召长山王的旨意是今日辰初送到他府上的,在这之前必然就有所考量,而事关朝政方面的事务均于大明殿处理。宴离就是专门侍奉于大明殿的四位近侍内监之一,地位仅在乾曜宫大总管秦筝之下,想来在皇上面前也是得脸的,应该会知晓此番缘由。
听他一开口,宴离便笑了,依旧低眉顺眼地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道:“王爷,圣意岂是奴才这等卑贱之人可揣测的。”
尚寅在刑部行尚书一职,看着权力甚大,可皞昭刑部的职权范围本就极小,基本只对七品以下的小吏和平民有行刑权,其他大部分权力都属大理寺,他一个尚书也就是个挂名,一般只在手下人犯事儿了后先顶个御下不严的罪名,即便他连他们的名字都还记不清。
皇上什么时候召他入过内宫,除非是实在紧急之事。而亲王涉政本就是极其危险甚至不被容许的事,所以他也就只得了这么个闲职,难不成此等闲职都能给他闹出什么麻烦来?可是他们此次进宫只由一个御前的内监来领路,明显是不想招摇,这又是何意?
还有就是,四月二十皇上就离宫出巡去了,如今才六月初八,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没有向百官宣布?
尚寅一怔,显然还想再问,倒是千南绪轻轻搭上了他的手臂。他转头看向妻子依旧温和的笑容,不知不觉就安下了心——她一直能令他如此,所以他几乎离不开她,即便此次只能独自入大明殿,也一定要带着她走完别的路。
到了乾曜宫正门,千南绪淡淡瞥了一眼那戍守在宫墙外的一众千牛卫,偏头对宴离道:“王爷奉旨面见圣上,我也难得进宫一次,不知能否去看看我那刚入宫的五妹妹?”
宴离没什么反应,片刻后才想起半个多月前新入宫的几个世妇里确实也有一个姓千的,不想竟与长山王妃是姐妹。只是那千氏也就是个四品美人,奉太后之命暂掌花见宫事务,是没有资格与正一品的亲王妃单独相见的,一时便有些为难。
千南绪自然能看得出他这是在婉拒,便抱歉地笑了笑:“是我逾矩了。”
宴离思索了片刻后对她道:“乾曜宫不留妇女,王妃无处落脚,不如去言晖宫拜见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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