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风动(十三)(2/2)
旁边的沉换轻轻捏了下他的腰侧,待他闭嘴后才尽量平静地道:“禀皇上,贵妃娘娘不知从何处得知皇上今夜会召秋美人侍寝,高兴地收拾好自己就跑出宫去了,大约是酉时初刻走的,奴才们实在拦不住。”
步深边点头边补充道:“奴才们其实也拦了,可是娘娘说奴才们要是拦着,她回头就向皇上您告状,说奴才们欺负她,让皇上剥了奴才们的皮。”
秦筝都不由呛了一口气,惊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见他们三人都说了,自己不开口也不好,欢迟默了一会儿也道:“皇上说过的,您不在的时候,奴才们都任贵妃娘娘差遣,若是惹娘娘不高兴了也要剥奴才们的皮,这两者相平衡,怎么着我们都非得听娘娘的命令不可,故而……不敢不从。”
“……”
沉着目光看着跪在门口动也不敢动的四个人半晌,常宿突然笑了。御前十二近侍也算是熟悉他的脾性的,虽然不能做到像秦筝一样看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却至少能分得出他心情的喜怒。他是不习惯笑的,几乎将一整天的笑容全部留给了贵妃娘娘,平时要是笑了,不是脑子出了毛病,就是被气得狠了——这两者其实也差不多,总之不是好事。
此时此刻虽然眼睛朝着地面,竖得直直的耳朵却能将那笑声里的寒意听得一清二楚。
完了完了,要叫东御医了,不要试药不要试药!
……咦,东御医?
常宿还在原地不知酝酿着什么,亦不知时间流逝了多久,曦和殿的方向竟有人跑了过来。他先注意到,转过身莫名地看了过去。片刻后黑暗中出现了两道微微弓着背的身影,几乎是无声无息地掠到了一众人面前时,秦筝都吓得后退了一步,借着旭景殿内的光看清了两人的脸——是曦和殿的近侍归念和无昼,白天还好,天一黑就跟个鬼似的。尤其这无昼,简直是人如其名,是一众近侍中唯一一个不在白天出现的,也不知是为何。
见是他们二人,常宿微微垂眸,让秦筝先带旭景殿的四人离开。几人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仍然心有余悸,即便是看见他们远去的背影也还是伫立着不动。
见常宿和归念、无昼都隐入了黑暗里,秦筝转头问棠风道:“贵妃既都已经走了,你与皇上直说便是,何苦要拦着?又不是拦那么一下就能把娘娘给变出来。”
棠风鼓着腮帮子没说话,一旁的步深倒是开口:“我们是在贵妃娘娘离开后才听吹庭说皇上召秋美人去的是曦和殿,就知道不是真的召寝了,所以想在皇上回来前想法子将娘娘给请回来。”顿了顿,突然垂头丧气地说:“我跟欢迟都去了,可谁知到昭华宫却扑了个空,宫人们都说娘娘没回去,双玳和霏微也没见过她,所以——”
秦筝吓得心头一紧,急忙打断:“人呢?!”
欢迟接道:“没丢。在昭华宫没寻到人,我们就转头去了端颐宫,果然在昭仪那儿发现了贵妃娘娘。”他也停了下,面色和语气都很是古怪:“不知昭仪是怎么了,就跟护着君美人一样,怎么都不让我们将贵妃娘娘带走,清招和玉钟都差点上手了,一直僵持到戌正,我们才赶了回来。”
步深点头:“临走前贵妃娘娘还好心地劝我们说,皇上好容易开了窍,让我们别总带她去皇上眼前晃。刚进宫的几个主子的初定位分都不低,不能再像去年九月份那十位一样被皇上一直晾着不管。”
……开什么窍啊。秦筝唇角抽搐,眼皮都在跳。
皇上吩咐他召秋美人今夜来侍寝后——应当是看了秋美人给的那封信后就又跟他说了,明早就放出话去,说她留在乾曜宫过了夜,还要封她为婕妤,再连着召半个月、多加赏赐,以示盛宠。可名头是召来了,那人却是留在曦和殿的啊,皇上到现在都没松口说让贵妃回昭华宫,自然就是借着“宠幸”秋美人的这半个月来做些他们乾曜宫人都心知肚明的事了。
不过不得不说,少了皇上摧残的这四十几日里,贵妃的头脑似乎真的长进了不少,吸取了去年的教训,知道把昭华宫锁了也没用了,干脆去端颐宫躲着。虽说昭仪娘娘也是皇上的人,可却是喜欢在朝政以外的事儿上各种给他添堵的。虽说她其实也是不太敢拿贵妃的事儿给皇上气受罢……可能是这两天皇上做了什么事儿惹着她了,才让她连收留贵妃的胆子都有了?
可皇上才刚回来,这几日根本没有去过端颐宫、更是没有与她见过面啊,秦筝只能感叹这世事可真是神奇。贵妃去昭仪那儿躲着确实能躲一段时间,可皇上若是忍不了了,昭仪又不肯让步的话,这两人相持起来可是能把碧霄殿的屋顶给掀了的。
……也罢,反正是端颐宫,又不关他的事,主子们觉得怎么高兴就怎么样罢。
秦筝轻轻叹了口气,两手相互搓了搓手臂上的衣料,摇了摇头后看向还在原地踌躇不动的四人:“起风了,都歇着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