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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柏手指按出“暂时不结”四个字,随后按下发送。
剩下的时间里他把府前街逛了个遍。他也没什么目的,而硬要说原因,大概就是想看看简杨每天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等他逛够了,天也快黑了,他习惯性地想叫人给他把车开过来,但随即又想起早上喝的两瓶啤酒,于是便只得作罢。
赵柏把被他蹂躏了一天的晨报扔进垃圾桶里,去报亭买了份晚报,又找了个商店买了杯鲜榨豆浆,和早上来的时候一样,坐在公交车站的椅子上边看报边等二路汽车。
回家以后他找了张纸,绕着自己那座大房子走了一圈,把院子的形状大致画了一下,把地形也粗略地标了一下,想着哪天再去府前街的时候,就拿着这张纸先跟那位设计师商量一下。
忙完各种杂事,赵柏冲了个澡就爬上床睡觉去了。梦里他也在睡觉,只不过是抱着简杨一起睡。就在梦里的他正要把手伸进简杨的睡衣里,准备动手动脚的时候,尖锐的电话铃刺进他的脑袋里。
惊醒。此时此刻赵柏心里有一万句骂人的话。他开灯看了看表——凌晨两点半,心里想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偏偏这时候给我吵我,手里却拿起了手机接起了电话。
“赵三!”一接通就是陈斌的一声大吼,伴随着他周围喧闹糜烂的声音,“我替你勾搭了一下漂亮小妞,特别辣!就在长岛,你赶紧过来!”
“长岛”是红灯区的某个不可描述的店。
赵柏:“滚!”
他把手机扔回床头柜上,继续睡觉,而就在他半睡半醒,马上就要再次沉入梦乡的时候,催命铃又突兀地把他吵醒。
“我说陈二你有完没完!”赵柏彻底炸了,“大晚上的吵……”
他后面的话全被一个清冷的声音给堵了回去。
“赵柏,鸿志二中礼堂,马上过来。”
第十六章叫我出门看尸体
简杨一句话就把赵柏从家里叫出来了。凌晨的公路上车很少,赵柏像打了肾上腺素一样不要命地飙车,十多分钟就赶到了鸿志二中。
值夜班的看门人正在打盹,见一辆车冲到校门口,便突然惊醒,慌慌张张地抓起电话准备报警。
“不用打了,”赵柏摇下车窗,掏出证件摆在看门人眼前,“我就是警察,麻烦开个门。”
“警察?”看门人盯着赵柏的证件反复地看,似乎正试图从中找出造假的痕迹,“我们这没人报警啊!”
“我报的警。”伸缩门另一边走过来一个人,是简杨。
“你又是谁啊?”看门人被两个来路不明的陌生男子包围,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逼得拿刀子砍人了,“你不是我们学校的人吧!”
简杨依旧是白天那身装束,不过不知他这么长时间做了什么,衣服上沾了些许灰尘,面色也显得有些疲惫。他没有和看门人多费口舌,直接走进值班室,拿起遥控器,按下开门键。
“你干什么!我要报警了!叫警察来抓你……抓你们俩!”
“记得打11386,刑警队专线。”见门开了,赵柏便起了车,“还能省我两毛钱电话费。”
说罢他就把车开了进去,但他没有直接走,而是在门口又踩了一脚刹车,向正从值班室里走出来的简杨招招手:“上来。”
简杨没犹豫,干脆利落地上了车。上车后赵柏看了他一眼,就从储物箱里拿出一瓶水递给他:“喝点,嘴唇都裂了。”
简杨却没接,目光看向前方,“我把礼堂灯打开了,你找有光的地方开就行了。”
赵柏笑笑,心想你从礼堂走到门口没迷路可真是个奇迹。他拧开瓶盖,递到简杨嘴边。简杨只得接过来,象征性地抿了一口就扣上瓶盖。
“怎么死的?”赵柏边开车边问。
“刀子,”简杨把水瓶放在门边的储物篮里,“或者吊灯。”
“或者?”
“等你们法医的意见。”
简杨神色紧张,即使坐在舒适的车座上也并未放松下来。两人沉默了一阵,片刻,赵柏率先开口问道:
“现在是凌晨三点半,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大概三点。大半夜的,你在这个学校里做什么?”
简杨面色苍白,薄唇如刀,眸子颤抖了一下,答道:“工作。”
赵柏没有追问。他一向公私分明。对简杨,私事上他会旁敲侧击,公事上他则懂得保持距离。
赵柏把车开到礼堂门口。礼堂最前方是一个大舞台,后面就是一排排座椅,周边的灯都被打开了,而中间却有一片黑暗,影子杂乱。借着四周的光,两人走到黑暗处。
座椅上和地上都散落着一大片类似玻璃的碎渣,赵柏打开手电,零星的反光异常刺眼。他把手电光向前移动,不出意料地在碎渣中间看见了一个巨大的吊灯骨架。
吊灯骨架卡在了椅子之间的缝隙里,骨架下面是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一具尸体。尸体的腹部插着一把水果刀,腰部和腿部被吊灯砸在椅子上,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脑袋更是拧到了一个几乎断掉的角度,面部则满是痛苦与惊讶以及恐惧。尽管这副面孔已被悲哀与死亡所笼罩,赵柏还是轻易地就认出了这张脸。
“是地铁站晕倒的那个男孩,”简杨仿佛和他心意相通,“你们应该已经审问过他了。”
——是邵明。
赵柏心里除了震惊,还有一点沉重。没想到白天那个被他软硬兼施地套出话,再威逼利诱地夺走女孩子的手机的男孩,居然在晚上就变成了僵硬的尸体。他又想起在铁轨上惨死的李莉。这对苦命情侣经历了短暂的分离,结局竟是在天上团圆。
“你大概什么时候发现他的?”赵柏的声音依旧沉稳。
“大概三点,”简杨踩着玻璃渣,向尸体走去,“我听到一声巨响,就跑过来看见了这具尸体,然后马上就给你打了电话。”
说罢简杨又犹豫了几秒,还是决定问出来:“你和你那个叫‘陈二’的朋友,有什么过节吗?”
赵柏扶额,答道:“没有,开玩笑而已。是不是凶到你了?我诚心诚意地向你道歉。”
简杨眨眨眼,从口袋里掏出两副手套,扔给赵柏一副,戴上,走到摔得七扭八歪的吊灯骨架旁边。
“来帮我。”
赵柏戴上手套,走到简杨对面,和他一起把吊灯抬到了旁边。邵明的尸体完全暴露在两人面前。
“头部没有遭受剧烈撞击的痕迹。”简杨俯身察看,“左脸完好,右脸被玻璃渣硌破。头部附近只有少量血迹,均为擦伤所致。推测致命伤并非由砸下来的吊灯所造成。”
“那么杀死他的,就是这把刀子了?”赵柏将目光落在尸体腹部。腹部的刀子直直插进胸口,刀把上和椅子上以及附近的地板上都溅满了鲜血。
“失血过多。”赵柏下结论,“刀子扎进心脏,十几秒就没意识了。”
但是如果及时,那么邵明就还是有救的。赵柏合上眼睛。可惜太晚了。
“目前有两个问题。”简杨起身,冷静分析道,“一,既然死者死于心脏被利器刺穿所造成的失血过多,那么凶手为什么还要使吊灯砸落?二——也就是最关键的问题——”
“凶手是如何穿着一身带血的衣服走出礼堂的?”
赵柏会意,带着手电把附近所有的通路都走了一遍,其间仔细看地面上与旁边座椅上的痕迹,寻找凶手在逃离现场时可能留下的血迹。但他几乎把整个礼堂都走了一遍,却依旧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赵柏走回尸体旁,看到简杨正在拿着一个相机拍照。
简杨感觉到赵柏的靠近,没有抬头,“血迹呢?”
“没有。”赵柏站到简杨身旁,“也没发现可以藏人的地方。所以凶手应该换了衣服,然后把带血的那套装进袋子里带走了。”
简杨抬头,两人对视。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杀人事件。
“死亡时间以及被害人死之前的具体情况需要等陈斌的尸检报告,脚印的提取和对比需要鉴定科的技术支持。现在只能得出一个大致的结论。”赵柏开始踱步,突然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队里怎么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到?”
而就在他拿出手机准备亲自打电话问的时候,礼堂门口传来一阵喧嚣。赵柏从中听出了几个熟人的声音。
“快!狙击手准备!谈判专家准备!”
“炸弹位置未知!歹徒已进入礼堂,已挟持人质,有随时将其引爆的可能!务必小心!”
“门开着?歹徒把门打开,可能另有企图!”
“里面的人听得到吗?马上放弃武装,双手举过头顶走出来!”
简杨:“……”
赵柏:“……”
简杨:“你叫那个看门人打什么电话?”
赵柏:“11386啊,有什么问……”
话还没说完,赵柏就想起来,11386是隔壁防暴队的专线,刑警队专线是11368. 这两个号码实在是太像了,他记混也没办法,更何况他作为队长也从来没打过这个外部的专线。
简杨瞥了他一眼,就闭上眼睛转过头不想看他。赵柏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两毛钱还是得自己花,命中注定的电话费是逃也逃不掉的。他只得双手举高,缓缓走出礼堂。
“孙队长!”赵柏大喊一声,“是我,赵柏,误会!”
“赵队长?”孙钧——市局防暴队队长见到赵柏,一脸怀疑地走上前来,盯着赵柏看了几秒,又毫不客气地扯了扯赵柏的脸皮,然后拿起对讲机,“是真的,放下枪。”
赵柏松了口气,把手放下,掏出手机来自己拨了11368.
“喂,小刘?今天你值班啊。带人来一趟鸿志二中,有案子。”
孙钧锐利的目光刺向赵柏:“赵队长,凌晨三点多你在这干什么呢?”
“礼堂里面有个孩子死了。”赵柏把电话收到口袋里,“我接到电话就过来了,没来得及跟局里说。倒是孙队长你怎么来了?看门人那个电话就算打错了,也应该由你们转到刑警队吧?”
孙钧审视了他一眼,答道:
“我们早就到这附近了。大概四十分钟之前,110接到一通报警电话,报警人说他身边有一颗炸弹。”
第十七章只要998 杨杨抱回家
“听声音,报警的人应该只有二十岁不到。接线员听到后立即把电话转接到防暴队。但他的话混乱不清,我们只能粗略推断出,他被某人所挟持,并以炸弹威胁。”
孙队长长呼一口气,“我们也同时在通过通信网络锁定他的位置,但是通话时间过短,技术科只能将电话信号定位在这附近。于是我们派出人手进行地毯式搜索,直到我们接到这所学校的看门人的电话,才确定报案地点在鸿志二中。”
“可是报案人已经死了。”赵柏沉思,“尸体就在礼堂里。没有任何迹象表示这里发生过爆炸。”
此时他突然怔住了。既然男孩能打出报警电话,那么就代表罪犯并不在他身旁。这种情况下,炸弹到现在还没有爆炸的原因是……
——炸弹是定时的,并且随时有可能爆炸!
赵柏猛地冲回了礼堂。他从未有过这样害怕的时刻。恐惧如灯下的黑影一般,悄悄爬上来,缠上他的全身,攫住他的心脏。
“简杨,简杨!马上出来,别待在里面!简杨!”
可惜为时已晚。
“轰——!”的一声巨响,灰尘和热辣辣的火星扑到脸上。热气横流,但赵柏只觉得浑身冰冷,腿软得几乎站不住。然而他必须向前走,因为他是队长,他是赵柏。刑警队已经错过了一个男孩子的生命,不能再错过另外一个生命。更何况简杨是他的……他的……
“简杨!咳咳……咳……”赵柏捂住口鼻,在烟雾中焦急地寻找着那抹黑色身影。他努力地使自己镇定下来,冷静思考。
他首先向邵明的尸体所在的方向看去,没有看到简杨。他轻舒了一口气。这种小型炸弹只要不站在爆炸中心,就一般不会有生命危险。但紧接着他的心就又提了起来——简杨没有回应他。虽然简杨有时会选择性地无视他,但在这生命攸关的时刻,简杨不会和他闹这种脾气。
赵柏的视线从尸体开始,一点点向四周扫过。他走出礼堂的时间不长,简杨应该还没有走远,就算是因为爆炸而倒下了,也应该倒在不远的地方。果然,他在礼堂下侧出口旁看到了简杨那件标志性的黑风衣。
“简杨!”赵柏翻过几个椅子,健步向简杨冲去。简杨趴在地板上,风衣被飞溅的残渣烧出几个洞,但人仍是完好的。赵柏趔趄着走到简杨身旁,单膝跪地,双手颤抖着扶上地上人的肩膀。
“杨杨,杨杨!”赵柏叫出那个他已经在心里念过无数次的名字,五指一把掐住简杨白皙的颈子。
指腹传来生命鲜活的搏动感。赵柏松了一口气。
只是晕过去了,赵柏判断道。他把简杨翻过身来,发现对方额头上有一滩血,苍白的面庞被血花所玷污,手臂上和腿上各有几处伤。
才放回胸腔里的心又卡在了嗓子眼。
“有伤者?”孙钧百忙之中向赵柏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看到了倒下的简杨,“叫救护车!”
赵柏当机立断,拦着简杨的腰把他打横抱起,向礼堂外跑去。
简杨双眸紧闭,额头温顺地靠在赵柏的肩膀上,手臂软软地环在赵柏的脖颈上。
他也就这个时候最乖了,赵柏想,不过我宁愿他永远不乖。
“赵队?”小刘带着一干刑警队成员赶到,见现场混乱的情况,一脸茫然,“怎么了?这是发生了什么?到底有什么案子?”
宋佳眼尖,一眼就认出了赵柏怀里的人,惊讶道:“赵队,你情人怎么……”
赵柏懒得反驳,用目光指了指不远处的车,“钥匙在右口袋。帮我开车门,快!”
小刘赶忙上前,照赵柏说的打开车门。赵柏把简杨躺着放在后座,自己则走到前面,临走前向众人道:“礼堂里有一具尸体,我和简杨已经进行过初步检查,但现在应该已经被凶手安置的炸弹所炸碎。目前情况比较复杂,烦请各位暂时协同防暴队进行现场清理,同时对尸体进行回收,以便法医尸检。”
“我先把他送医院去。”赵柏看了一眼后座的躺着的人,又看看面前的同事们,“宋佳,现场暂时由你负责。”
宋佳郑重地点了点头。
说罢赵柏便开着车快速离开礼堂附近,鸿志二中到市医院的路并不远,但赵柏每一毫秒都在忍受着煎熬。伤在简杨身上,疼在赵柏心里。他身上一道道血痕,化作了一把把利刃,每过一毫秒就往赵柏心脏上深刺一寸。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凌晨的医院人并不多。赵柏抱着简杨冲进了急诊楼,在一屋子值班医生和护士的惊讶目光下直接上了楼,一口气跑到顶层,带着简杨站他的主治医生面前。
“靳姨!”赵柏喘着气,小心翼翼地把简杨放在病床上。
医生被他吓了一跳,看了看病床上满脸是血的人,揉了揉发酸的双眼,问道:“怎么了,少爷?这孩子是谁啊,怎么伤成这样?”
赵柏紧皱眉头,一双亮眸微颤,凝视着面前的医生,“靳姨,你先看看吧。”
医生最受不了他这个眼神。从赵柏小时候开始,她就从来没成功地在他这个眼神下拒绝过他。
医生走到病床前,招招手叫了几个护士进来,又顺手把赵柏推开到旁边。赵柏只得站在边上,看着医生护士们忙碌。
十几分钟后,医生转身,在赵柏焦急的注视下,淡定地打了个呵欠。
“手上是磕伤,其余地方都是擦伤。”医生迎上赵柏几乎要把她吞掉的眼神,平静地说,“没什么大事,包扎好就可以走了,记得按时换药。”
“那他怎么晕了?”目光步步紧逼。
医生给了他带有责怪意义的一眼,道:“这个问题你还敢问我?他起码有三十个小时处于不吃不喝不睡,而且精神极度紧张的状态!我不知道你怎么折腾人家了,但是少爷,做事情懂点尺度!”
平白无故地又背了个锅,赵柏反而觉得压在心脏上的那块石头消失了,他长舒了一口气。两秒钟后他又自责起来。简杨上车的时候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不是没看出来,而是根本没重视。他被简杨表面上那副镇定自若的样子给骗了。这次简杨只是擦伤了,累晕了,那么下次呢?
赵柏揉揉额头。他不敢想象这个“下次”。
“行了行了别傻站着了!”医生拍拍赵柏的肩膀,“上回你一副傻愣样的时候还是因为小学抄作业被逮着了。没什么大事。年轻人熬个夜或者磕碰两下都是常有的。”
“那他……”赵柏看着病床上包扎好的简杨,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我……”
赵柏那点小心思医生怎会看不透。医生瞥了他一眼,转身从桌子上抽了一张单子,拿起笔来写了一堆赵柏看不懂的字。
“先交费再拿药,然后赶紧回来把人带走。”医生把单子塞到赵柏手里,挥挥手赶他走,“你的人你自己抱回家就行了。把你家那些护士厨子还有家政工都叫回去照顾他。别忘了按时给他换药!”
第十八章你家花园怎么比菜市场还乱
整个下楼缴费拿药的过程中,赵柏脚步都轻飘飘的,脑子里不断循环着医生那句“抱回家”。
只要到了我家,他就是我的人了。赵柏不得不承认,尽管时机和原因都不太对,但他无法抑制住自己把简杨抱回家的想法。他会躺在我的房间里,睡在我的床上,盖上我的被子,从头到脚都染上我的气息。
——不管他愿不愿意,他在我面前失去意识,就是任我摆布的意思。我甚至可以把他关在房间里,让他永远也不用面对任何的危险与死亡。
谁不想把漂亮的东西据为己有呢?
他是我的。简杨是我的。我的杨杨永远是我的。
“呼哈……”赵柏脚步猛地一顿,手死死掐住楼梯旁的木质扶手。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拍拍太阳穴意图把这些黑暗的**驱赶出去。
君子不强人所难,赵柏如念经一般不断重复着,更何况我可是遵纪守法为民奉献的人民警察。
可心里的那只小恶魔一直在戳着他,又痒又麻。若要杀死恶魔,只有用利器将心脏一并贯穿。
赵柏回到楼上,在楼梯间给赵家主宅的管家打了个电话,叫他抽几个人派到熙园来,随即便走进诊室。医生头也没抬。赵柏默默鞠了个躬,抱起简杨离开。
到了楼下,赵柏走到自己横停在路上的车前,心想还好早上人少,否则自己这么乱停车怕不是要被人打到住院。
他把简杨轻轻放进车里,用目光温情地描摹着他的眉眼,片刻,用湿润的双唇贴了贴他的额头。
好好休息吧,我的睡美人。
等赵柏终于慢腾腾地开到熙园的时候,十几张熟悉的面孔早已在门口等待他——老管家叫了赵柏小时候就在他身边的人过来。
等他停了车,人就都围了上来,对三少爷嘘寒问暖。十几双眼睛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出活蹦乱跳的三少爷到底哪里受了伤,直到赵柏把昏睡着的人从车里抱出来,众人才恍然大悟。
“营养粥,做稀一点,要纯素的,他不吃肉也闻不得肉味。”赵柏向老厨师道,又转向其他人,“帮我把遮光窗帘挂上——就挂我屋子的,空调开开,再帮我把薰衣草撒枕头上。”
众人领了事做,纷纷散开。一向冷清的大宅终于逐渐热闹了起来。
赵柏把简杨抱到卧室,脱了他的外衣把他放在床上。这时手机开始没完没了地震动。赵柏头开始痛了起来,他不用看都知道这种轰炸式的短信风格是谁。他翻开手机,看都没看,直接把自己熙园的地址给对方发了过去。
然后他就开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会儿觉得窗帘没拉好就走过去重拉,一会儿又把空调按开按关。之后又觉得温度不合适,就反反复复地按上面那几个按键。直到整个房间最后都挑不出上面毛病了,他才终于肯坐了下来。
他安静地坐在简杨的床边,像路过城堡的王子一样,默默地凝视着床上的睡美人。
有个幼稚的童话说,如果我吻他一下,他就会从诅咒中醒来。
赵柏一向对这种故事不感冒,他觉得这是小孩子才爱看的无聊东西。但此时他却如着了魔一般,不知不觉中和床上熟睡的人越贴越近。
简杨的嘴唇极薄,颜色极淡,就如细长的血刀刀刃,将人割得鲜血淋漓却不给予丝毫的痛楚。
赵柏左手抚着简杨精致的面颊,右手抚上他的手掌,手指摩挲着掌心,再从指缝中穿出,紧紧握住。
十指相扣。
即便血肉模糊,我也心甘情愿。
赵柏合上眼睛,双唇贴上简杨柔软的唇瓣。
温热的,清新的,甚至带着一丝甜甜的味道。简杨的湿润的唇瓣和他的冷漠的说话方式并不相符——毕竟身体总是诚实的。
赵柏留恋地用舌尖触了触简杨的薄唇,指侧相磨,心中一直以来空缺的那个部分,终于被填满了。他越来越觉得不够,就好像上了瘾,被蛊惑了一般再次吻了上去。
杨杨,他默念道,我要缠着你,直到你肯回吻我的那一天。
“赵哥!我哥怎……啊——!唔……”卧室门被猛地推开,沈欣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双眼瞪大,“你!你……你——”
赵柏从床上下来,松开简杨的手,缓缓抬眼,目光中升腾着杀气。
“怎么了,欣欣?”走廊里传来一个温婉的女声——是沈夫人。
赵柏对着沈欣挑挑眉,随即便收起了杀气。当沈夫人站在门口时,看到的就是温文尔雅的赵柏和一脸惊愕的沈欣。
“你……赵哥你……”沈欣急中生智,指着赵柏大声道,“你家花园怎么比菜市场还乱!害我们走进来的时候差点摔了!”
赵柏:“……”
赵柏脸上的笑差点就裂了,还好这时沈夫人拍了一下沈欣,用责怪的语气道:“欣欣,不许这么没礼貌!”
赵柏被她训小孩子的口气给逗笑了,赶忙圆场:“没事。也怪我从来都没收拾过,给妹妹和阿姨添麻烦了。”
他走到门口,把两人带了出去,关上卧室门,又补充道:“杨杨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累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这位先生你是……”沈夫人给了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我是简杨的朋友,赵柏。”赵柏无视了旁边沈欣怨愤的眼神,笑得谦恭有礼,“出行时碰见他晕倒,正好我也开了车,就顺手帮他一下。”
“那真是谢谢你。”沈夫人温柔一笑,“我是杨杨的妈妈。杨杨平时也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劳烦赵小先生照顾了。”
说罢,她又将手上的保温桶递到赵柏怀里,“我给杨杨带了御福记的红枣莲子粥——他平时很爱吃的。杨杨醒来的时候记得给他吃。”
御福记的红枣莲子粥。赵柏默默地往心里的小本子上记东西,末了还加上一句“到时要喂给他吃”。
一旁的沈欣在向沈夫人疯狂地使眼色。无奈沈夫人只顾着看眼前这位风度翩翩的男人,根本没能注意到她。赵柏又和沈夫人客套了几句,成功笼络了这位未来岳母的心。
“我常听我丈夫提起你,说你肯想肯干,是少见的非常得他心意的年轻人。”
“杨杨能认识你真是万分幸运。”
“哎呀,别这么说,阿姨要被你说得不好意思了。”
末了,赵柏嘴角一弯,说出了他铺垫这么长时间就为了说出来的话:
“杨杨已经睡着了,打扰他恐怕会对他不好。阿姨您看我这里人也齐全,东西也多,地方也大。不如就让杨杨暂住在这里,我们也好照顾他。”
第十九章呵护了十多年的花被狼叼走了
“当然可以了。”沈夫人从善如流,“如果杨杨愿意的话。”
他会愿意的,赵柏想。
一旁的沈欣气得发抖,早就用眼神把赵柏捅穿了个千万遍。赵柏反而从容不迫,用哥哥看妹妹的宽容理解的目光看着她。
“你过来!”沈欣拉着赵柏的袖子向门外走去。
“欣欣?”沈夫人疑惑道。
“妈,我去把爸让我给他的东西拿给他。”沈欣回头,从嘴角扯出一抹笑,对沈夫人道,“您先去陪陪我哥吧……看看他伤成什么样了。”
沈欣特地在“伤”字上咬了重音,瞪了一眼赵柏。
赵柏没反抗,乖乖跟着沈小姐走出了宅子,保持着风度与微笑。
到了后院,沈欣把赵柏的手狠狠一甩。
“怎么了,沈大小姐?”赵柏手臂抬在胸前,挑眉道,“亲个嘴你就激动成这样,到时候要是……”
“要是什么?”沈欣逮着话柄,跟追债似的瞪着赵柏,眼眶通红,“赵三少爷,我求求你做个人吧!”
赵柏感觉自己头部在隐隐作痛,他按按太阳穴。而就在他正寻思着该如何安抚未来的妹妹并让她放心把哥哥交给自己的时候,沈欣的下一句指责就砸了过来。
“你个卑鄙无耻只知道趁人之危的恶狼!”沈欣气得满脸通红,“你如果只想玩他的话,我告诉你,你玩不起!”
赵柏这回脑袋真开始疼了:“好好好,我无耻卑鄙趁人之危。不过沈小姐你别忘了,我跟杨杨可是你牵的线搭的桥,我倒是要感谢你,沈妹妹。”
沈欣的瞪出眼眶了。
赵柏则坦然直视着沈欣,“不过我赵柏对赵家上三代发誓,我从来都不会骗人感情,之前没有过,之后也不会有。我那点无聊的感情经历你们那个圈子里大部分人都知道,随你打听。我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绝对配得上你简杨哥哥。”
沈欣抿了抿嘴唇,吸了吸鼻子,眼睛转了转,把赵柏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遍,才不冷不热地吐出一个字:“哦。”
赵柏彻底没辙了,对于自己这番感人肺腑的发言都没法打动的人,多半是说什么也没用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哥也是成年人了,你管他那么多私事干什么?”赵柏试图活跃起两人之间僵硬的空气。
“因为他什么也不懂啊。”沈欣终于移开了她索命一样的目光,合上眼睛,眉头轻皱,缓缓道,“之前那些看上他的少爷小姐们都是我帮我哥打发走的。他不知道是迟钝还是根本懒得管,有一回都差点被人骗到酒店了。后来我就想与其这么麻烦地天天盯着他,不如干脆找个靠谱的替我盯着。”
“所以我就是那个‘靠谱的’?”
“说来也有我的错。”沈欣轻叹了一口气,“我看你家世良好人品不错,就草率地决定了要撮合你们俩,没想到居然被你这头恶狼披着的羊皮外表给骗了。”
赵柏已经无话可说了。他觉得多说无用不如直接抢,反正人都躺在他家睡在他床上了,还怕跑了不成?
就在赵柏下定决心直接把简杨扛回主宅成亲的的时候,沈欣突然低低地说了一句话:“既然你都那么说了,那就别食言。”
沈欣甩下这一句话就走回了房子。赵柏转身,点上一根烟,隔着烟丝看着自己花园里那几棵扭得没法看的树。
“哎,等会,”沈欣又走了回来,站在门口,“这个忘了给你。”
赵柏转身。沈欣递了一张纸过来。赵柏接过。
“我爸叫我顺便带给你的。他现在脱不开身。”沈欣冷着脸,“媒体和学校都炸了,上头有人打电话下来说必须两天之内破案。你赶紧过去吧。”
赵柏打开,不出意料,是一张沈局长亲自签的复职证明。
赵柏熄了烟,把证明折好收在口袋里,“我知道了。”
他向车库走去,末了留下一句话给沈欣:“看着点你哥,他醒了就给我打个电话。”
沈欣点点头。
赵柏走向车库的脚步停了一下,他又绕回了宅子里,走到卧室,悄悄站在主卧门外。沈夫人并不在卧室。赵柏脚步放轻,再次走到床边,抚着柔软的发丝,抬起他没缠上绷带的右手,放在唇边,在无名指上轻吻了一下。
大概比我的窄一毫米,赵柏摩挲着简杨骨节分明的手指,想,我亲自去订。
他把简杨的手轻轻放回床上,对门口满脸敌意的沈欣笑了笑,与她擦肩走出卧室。
之后赵柏去了一趟市局,领了配枪,然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往鸿志二中。途中他想起沈欣的话,便打开车载收音机,果不其然,新闻频段是鸿志二中事件的加急报导。
“今日凌晨三时左右,位于我市北部的鸿志第二中学的礼堂内发生了一起故意杀人事件。根据法律相关规定,被害人身份将不予公开。四十五分钟后,礼堂内发生爆炸,目前未确认人员伤亡……”
——除简杨之外,没有任何人员伤亡。
赵柏皱着眉,把声音调大。
“警方已介入调查。由于该起爆炸事件并未发生于人员集中处,且目前为止无有任何人作出犯罪声明,警方已排除恐怖袭击的可能性。请市民们稍安勿躁,关注官方媒体的发言,切勿信谣传谣……”
犯人做了三件事:一,用水果刀将邵明杀死;二,使用某种方法使吊灯掉落;三,在邵明所坐的椅子下安装定时炸弹,并使其在调查人员到达后爆炸。
从表面上看,后两件事情分明是多此一举。看过几本推理小说的人都知道,凶手做的事情越多,留下的破绽也就越多。
为什么他要采用这三种方式,反反复复地杀死一个人呢?
赵柏感觉到有些干渴,他舔舔嘴唇。简杨的味道仿佛还弥留着。食髓知味,他整理好的思绪又被打乱,满脑子都是简杨柔软的唇瓣和滑腻的肌肤。这种情况对赵队长来说是从未有过的。
赵柏甩了甩脑袋,不断告诫自己,只有尽快破了这件案子,他才能心无愧疚地回家和简杨见面。
车转弯,鸿志二中的校门呈现在眼前。昨晚的门卫大爷早已不见了身影——他应该是被带去做笔录了。学校大门由两名警察把守,赵柏拉下车窗挥挥手,其中一人小跑到赵柏车旁,道:
“赵队,现在车不能开进去。麻烦你下来走着吧。”
赵柏比了个“好”的手势,掉头,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停车。他向中学大门走去。鸿志二中的大门古色古香。夜里没能仔细看过,白天站在近处一看,颇有民国旧风。
赵柏目光再向上一抬,猛地停住了脚步。
刻在大理石上的校徽,竟是以一朵十二瓣金盏花为底的。
第二十章他是我喜欢的人
赵柏徒步进入鸿志二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喷泉广场。当然,喷泉已因案件而关停。广场中间矗立着一尊高约三米的雕像。赵柏眯起眼睛仔细端详 了一下,雕像上的面孔是他所陌生的。
“您是刑警队的赵队长吗?”远处有一个人飞奔而来,边跑边呼喊着。
赵柏停下脚步。
来人是个中年人,矮个子,体型偏胖,一头碎发已经白了一半。
“是的。”赵柏礼貌地回应,“请问您是?”
“我是薛清羽,这里的校务副校长。”中年人跑到赵柏面前,气喘吁吁,赶忙伸手,“学校里的这事还要劳您费心啊!”
赵柏敷衍地握了一下手,刚要开口,就又见一个人跑了过来。
“副校长您慢点!”一位戴着眼镜的女老师手里抱着几份文件,踩着高跟鞋急匆匆地赶到。
“这位是我们的教导主任,林铃。她平时跟学生接触得比较多,您有问题尽可以问她。”副校长互相介绍道,“这位是刑警队的赵柏队长,负责咱们这次的案件侦破。”
赵柏象征性地微笑了一下,示意两人向前走。
礼堂距离校门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昨天开车的时候没感觉,但走起来就觉得无比漫长。道路左边是一片人造花园,假山流水,诗意缠绵;右边则是图等建筑,所行之处尽是鸟语花香。
资本堆砌起来的私立学校,赵柏想,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地方。
他想起门口看到的校徽,便开口问道:“贵校这校徽挺别致的,有什么意蕴吗。”
林主任看了一眼薛副校长,薛副校长又看了回去。
“校徽是原本是李鸿志先生所刻下的徽记,其后人加以设计,成为我校校徽。”教导主任答道。
“李鸿志先生?”
“他的雕像就立在正门进门处。”林主任推了推眼镜,“我校创建于民国27年。创建人李鸿志先生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为箴言,投资成立学堂,招收因贫困与战乱而辍学的学生。”
赵柏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后世保留了李先生最初创建学堂时所立的校门,将整个区域重新修建,并以老先生的名字命名,这便是现在的‘鸿志中学’。”
林主任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至于您所问的校徽,它是由金盏花所抽象而成的。金盏是夫人生前最爱的花,李先生爱屋及乌,取其‘救世’之意,将其镌刻于学堂门牌之上。”
“他希望天下所有人,不论贫富贵贱,都能享受同等的教育。这也是我们学校一直以来所继承的理念与准则。”
赵柏轻笑,反驳道:“贵校高昂的学费可不是这么说的。”
“资金是维持学校运作的基本。”林主任皱了眉,脸色有些难看,“尽管我校招收了部分收费生,但校内大部分仍是成绩优异的免费生和接受学校资助的贫困生。贫困生的资助来源多为家族或社会慈善组织。令尊已连续三十年向我校提供资金支持,若赵公子有意的话……”
薛副校长及时向林主任使了个眼色,后者缄口。副校长赶忙打圆场:“礼堂就在前面,赵队长,您的同事已经到了。让林主任跟着您进去吧。”
说罢,他又双手紧紧握住赵柏的手,郑重其事地道:“此事关乎学校声誉,请您尽快解决啊!”
一帮吸血鬼,赵柏想。他漠然抽回了手,冷冷一笑:“好。”
两人走进礼堂。赵柏随口问道:“李莉和邵明都是资助班的?”
“邵明是,李莉不是。”林主任答道,“我们了解过李莉的情况,曾考虑过为她申请资助。但由于她正在接受来自社会基金会的私人资助,校基金会无法批准她的贫困资助申请。”
“邵明的家庭情况?”
“父母都是外来务工人员,在前进村有一户四十平米的平房。现在他们在接待室接受心理疏导。”
“那邵明平时晚上回家住?”
“不是。”林主任的高跟鞋“嗒嗒”地响,“我校有学生公寓。回家不方便的学生可以申请校内住宿,邵明就是其中之一。”
赵柏若有所思,“麻烦您把邵明的舍友,以及平时和他比较熟的同学叫到办公室,我过一会去和他们聊聊。”
“好。”
邵明死亡时大约是凌晨三点,按教导主任所说,当晚他应该住在寝室里。
舍友半夜离宿,他们都没发觉吗?
赵柏从旁边的警察手里拿了一副手套,走近案发现场。吊灯的碎玻璃已经被清理干净,骨架也被搬到角落。昨晚邵明死亡处包括其周边的几把椅子都已被炸弹所炸烂。
“赵队!”正蹲在旁边跟人说话的宋佳见赵柏走过来,便起身迎了上去,“你怎么过来了?你那小情人好了?”
“别瞎说,他不是我情人。”赵柏戴上手套,“我复职了,现在又是你们头儿了。别聊闲话,好好干活。”
宋佳像是被逗乐了,一笑,道:“不是情人,你大晚上出来见他?我可听说,陈斌叫你去‘长岛’都被你骂了。”
不远处的法医打了个喷嚏,带着一双黑眼圈怨念地向赵柏和宋佳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口红印还没洗掉,一副熬夜外加纵欲过度的憔悴样。
赵柏心想,这种又八卦又敏锐的老女人还是早点炒了算了,回去就逼她写调职申请。他嘴上岔开话题:“怎么样了?”
这时赵柏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来看了一眼,见是沈欣的来电。他想大概应该是简杨醒来了,于是便按掉了通话,回了一句“我知道了”过去。
宋佳收起笑,“鞋印已经被爆炸和之后涌进来的人给踩得乱七八糟,没法取出来对比。”
赵柏点头,继续问:“监控呢?”
“礼堂外面的监控录像都在,我们都看过了,从保洁工锁门开始到你进来,只有死者一个人进入过礼堂。里面的监控三个星期以前就坏了。礼堂平时没事的时候根本没人进来,所以学校图省事就一直没修。”
“确定只有一个人?”赵柏皱眉。
“确定。”
那么简杨就应该是避开监控进来的,赵柏推断,这就说明,他对监控的所在位置了如指掌。
那么他又是出于何种目的,一定要用这种掩人耳目的方法来工作呢?
说到底,简杨所谓的“工作”又是什么呢?
赵柏揉揉太阳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命案现场。既然简杨不说,那么他所做的事应该就与这起案子无关——他不是会向自己隐瞒线索的人。
“相关人员都谈过了吗?”赵柏问。
“谈过了。”宋佳回答,“学校门卫说没看见人进出过——除了你和你男朋友。”
赵柏觉得“男朋友”这个称呼挺合他心意的,就没打断。
“保洁工说他走的时候没什么异常。礼堂负责人说最近这一阵子都没什么大问题。我们又去问了宿管,他说他昨天晚上查宿的时候看见邵明躺在床上,就没在意。”
那么可以推断,邵明是在熄灯以后从寝室里跑出去的。
赵柏走到被炸坏的椅子堆旁,问道:“尸体的情况呢?”
“这你得去问陈法医。”宋佳指了指正站在一堆尸体碎块前的陈斌,后者正在专心致志地盯着尸体,手上不知在摆弄着什么。
而就在赵柏准备走到陈斌旁边的时候,礼堂门口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赵柏转身,面色一变。
“赵柏。”简杨面色略显苍白,墨色双眸严肃地注视着赵柏,双唇被吻的红肿还未完全消去,小口轻喘着。
赵柏心里一惊,心想他该不会发现了吧。
而简杨显然没有质问赵柏这件事的意思。他脑袋和左手都缠着厚厚的绷带,右手拿着一叠照片,一字一顿地对赵柏说:“照片给你,上面还保留着现场被毁之前的状况。另外,我要看现场证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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